沈柘的脸上笑意渐渐沉凝。
舅舅?已经很久没有人提及到那人与自己的关系是舅舅的关系,作为李忱是他是在暗处见过这位舅舅的,也曾见他提及父亲沈之舟时黯然泪落的样子。
可是他心底坚信父亲是因他之故才猝然离世,所以每次看到他,沈柘都不舒服。
“自然是都不知道的。”
那筑兰王理解的点点头,“也是,你从前也不是这个身份,只是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沈柘如今也不知道筑兰王还会不会如从前一般,这么多年太容易改变一个人,虽然他在京时也常会受到关于筑兰的消息,人心隔肚皮,沈柘不敢将想法全盘托出,只是悻悻道,“为人子,不过是想在父亲坟头磕三个头,上一柱清香。沈柘没有别的想法,只想让父亲安心。”
这话说的灵活,让沈之舟安心。
沈之舟如何安心呢?是隐姓埋名安心些,还是重回沈家安心些?
筑兰王对这少年的说辞,不由高看了几分,他比自己的儿子有城府,还知道不与自己说实话。
暗暗的,他思忖着,老东西,你儿子只怕比你更要厉害啊。
筑兰王意味深长的说着闲话。
“你只要出现,你以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不过,你的心是好的,盘算的也对。这世上便是身旁睡得人,也不一定与你同心,提防着总没错的。”
沈柘羞的脸都要红了。
自己的盘算竟被他识破,不过既然如此说明他是极聪明的,聪明的人总会留几分颜面给彼此,故而沈柘面色还是装成一副淡然没听懂的懵懂模样。
“您说笑了。”
“对了,筑兰王 ”
正说着,筑兰王打断他,“不必生分,叔叔伯伯,都由你叫。”
二人又说了会话,沈柘欲言又止,“对了,听到阿巴里说羊皮子河一带的事情 ”
沈柘不想父亲创造的盛世局面被这些蛀虫凭白糟蹋了,北境的和平是父亲一声的期盼,也是身为沈之舟之子该做的事情,在此事上,还是要了解清楚。
“羊皮子河一带是筑兰与北境共同治理的地方,是二十年前与沈之宏立下的规矩,那一带已经没有国界之分,那里更是沈庄管辖的地方,你或许不知道,十年前,那里的商贸已经空前绝顶。”
“其实百姓哪里会管谁做皇帝,谁做王,只要有饭吃,老婆孩子热炕头,便是好日子。”
沈柘认可此话,连连点头。
“沈家如今的管事儿是沈之宏,羊皮子河附近有一处庄子也是沈之宏的产业,叫丰庆庄。可这里再也不是人人羡慕的地方了,但凡与沈家丰庆庄有干系,那就是苦不堪言。”
沈柘蹙眉,凝思好半晌,“要说沈家的钱,养活那二个叔叔连带着二代都是绰绰有余的,我那二叔为何如此?”
是啊,没有必要为什么非要弄死人呢?谁也不是闲的。
筑兰王摇摇头惋惜,“沈庄从前有战便便有赏,战场罚没,朝堂赏赐自是不愁吃喝。可如今不仅没有入项,还有自己的沈家兵要养。即便是将沈家兵破成三分,也是难养。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沈家金尊玉贵惯了,大手大笔的怎么扛得住。”
沈柘心里沉重,这么说父亲的家底要被吃空了,连带着的名声也要败活完了,转念一想又问,“不知道羊皮子一代的庄子叫什么?”
“沸城,沸城与羊皮子河流域紧邻,沸城城外就是丰庆庄。”
而后筑兰王马上意识到问,“怎么?你想去?”
沈柘点头,“总不能让我父亲死后还任由别人糟践。”
这么说着,一直跟在二人身后不说话的阿巴里马上兴趣浓厚,“好,我们一道去!”
他早就看不惯那帮人了,如今有沈小侯去,岂不是痛痛快快的收拾了。
筑兰王前思后想,觉得有些难度,却也不是不可。他将里里外外都想的清楚,如今解决了那里的问题才是要紧,眼看着冬日了,筑兰再拖下去与北境都无益处。
“孩子,你若办好了此事,我筑兰便是你永远的朋友。”
“可此事有二点 ”
闻言,沈柘后退一步躬身作揖,“愿闻其详。”
“第一,你需要喊着沈之舟之子的名号前去,不为别的,一为震慑宵小之辈使其不攻自破,二为将沈家兵那些还有根骨的早早做了打算。”
“其二,筑兰人只能暗地帮你,赵皇帝疑心甚重,若为有心人利用,只怕说你暗地勾结筑兰 与你,与筑兰都无益处。”
未说之言沈柘了然,其实他也如此打算。
他要正大光明的告诉众人,他回来了,不止告诉北境境内境外,也要告诉京城,告诉皇帝,也告诉苏绾。
他要堂堂正正的回来,他要的就是这样。
只要将羊皮子河一带的问题可以圆满解决,那么很多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北境至今军民都对父亲有这感情,自己是借了父亲的光。
次日,沈柘便带着自己的人出发了,而阿巴里则也带着一队人,掺在沈柘队伍里,一起朝着羊皮子河一带出发了。
另一头,说苏承峘带这女儿已经到了北境。
这里的情况远比自己想象的糟糕,如今不知是邸报上筑兰骚动了,不仅筑兰,还有二方势力蠢蠢欲动。
作为将军对战事的敏感,苏承峘早早就飞鸽传书给了就近的临川郡衙门,着他的军令调动兵力,又一书信飞至京城。
苏绾从没有走这么远的路,身子骨都是酸的,已经几个月了,起初郁闷的心情如今倒是好了许多,看到北境的开阔更是疗慰了自己。
“爹,这是哪里?”苏绾问。
苏承峘一脸凝重,“前面就要到了羊皮子河了,我朝最北边的地方,沸城。”
“羊皮子河?沸城?”苏绾记得这个地方,“怎么绕到这里了,爹是有什么旁的事?这与沈家可背道而驰啊。”
苏承峘是故意的,他知道这里要乱,一路行至此他几日前就发现不对了。若是不能在边地看看,他这个苏将军恐是白当。
其实他思量过,到底要不要先将女儿送去沈家,可与其将女儿送到沈家还不如留在自己身边。
“你没发现么?半日了,连个活物都没见着。”
闻言,苏绾的心也提起来了。
正是呢,半日了,别说活物,鸟都没见过。
“爹 ”
苏绾就是经过一世死亡,可面对战事或是更凄惨的局面,她还是有些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