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北山的车马在天明时就出发了。
苏绾出城没有坐马车，而是与苏承峘一道骑了马，一方面她想骑会马待累了再回车里，另一方面，若是程濯来送自己，那自己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只是太早了，一直到出了城都没有人叫住她。
马儿背上摇摇晃晃的朝前走，闻着城外的泥土香气，苏绾也会有片刻轻松之感，可这种感觉很快就被程濯昨日与谢淇看戏的事情扰动。
她想只要程濯来，只要见到他，只要他说他们没什么，那她就信的。
只要他说。
苏承峘看着女儿间歇性表现的很活泼，正在欢快说的说一件事，可眼神马上就会默得一沉，他猜得出苏绾是心情不太好的。
昨夜管家来报说是绾绾去了闻雨阁听戏，程濯也在。苏承峘便知道苏绾的心情不会太好，他算到女儿会精神不振，可没想到会如此不振。
不过他始终都觉得程濯并不能带给女儿什么，就是抛开门第，程濯也不能，那小子太过沉闷了。
“绾绾陪着我这个老头子岂不是会无趣？”苏承峘打趣她。
“怎么会？”苏绾故作欢喜。
“女儿想过了，我们一路上兜兜转转，可去钓青鱼，还可以打猎，高兴的。”
苏承峘笑一笑，这句话，她一路上许是自己都没察觉，已经说了好几遍了。
苏绾再度陷入沉思。
难道这一世他们会没缘分么？苏绾不知道，算起来这一生也发生过一些自己没料到的事情。
比如手腕上的东珠。
这珠子被母亲的手编制的极好看，上一世自己可没见过这东西戴在自己手上。是啊，一切重来了，一切都有可能。
她制止住母亲没有与贵妃来往过甚，她也制止了太子求娶的执念，可是，她也让李忱枉死了。
所以，也可能这一世的程濯不会那么那么的爱自己。这样的想法一出，真是让人灰心啊。
苏绾的心惶惶不安，她忧心不已，这一走不会回来程濯都娶妻生子了吧。
她倏地呼出一口气来，前面在走一个时辰就到了官道上，苏绾心中算定了到了官道就回车里看会书，否则北境之行她该如何坚持下去。
对，看些让人欢喜的话本子，让人高兴起来。还可以看些大悲的话本子，对比起来自己也不会那么凄惨。
“苏将军留步，苏将军留步。”风中传来了一个声音。
苏绾最先听到，她惊喜之余马上意识到来人定是程濯，他来寻自己了。
是他，一定是他，苏绾当即就高兴了起来。
“父亲，有人。”说着，苏绾就拽住缰绳朝后走。
只见来人骑马，那模糊的人影渐渐变得清晰，竟不是程濯，而是宁祈。
怎么是他？
苏绾有些失望，程濯当真不知道自己出行么，当真不来见见自己么？
“苏姑娘，幸，幸而赶上了。”宁祈策马追的上期不接下去，看到苏绾的那一刻欢喜至极，欢喜雀跃跳下马。
只是苏绾似乎看着有些失望。
二人下马，苏绾拂了拂，宁祈回礼。
“母亲亲手做了糕点，都是酸甜爽口的小食，说是女儿家最喜欢的，让我送来，给姑娘路上解闷。”宁祈说着，将一包东西就塞给苏绾。
看着那份沉甸甸的心意，苏绾悻悻的客气接过，“伯母有心了。”
“若非差事当紧，我真想告假与你们随行，我自小生活在京都，对北境心之向往。”
宁祈说的是实话，若非他承担这家族重任，父亲又是一个极孤傲的，他本不必科考。
父亲自命清高一定要自己靠着自己的本事取得功名，不过这也让自己似乎有了本钱，站在苏绾面前自己也算不是个纨绔，也显得有了根骨。
“差事要紧，来日方才，你一定可以去看看的。”苏绾周到应声。
程濯，真的没来。
苏绾知道，这会子没来，到了官道他就更没可能来了。
宁祈对这回答显然不满意，她太客气了，也太疏离了，看着此刻离自己好远，对于自己的到来，苏绾似乎显得不那么热情。
宁祈鼓起勇气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是想与你一道。”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苏绾有些慌神儿，苏绾看着宁祈的眼神，想到他上一世也是如此直白的说了自己的心意。
可是上辈子，自己是个失礼的，只是寥寥看一眼，话都没有回。她那时候眼里哪有别人，真真是失礼透了。
苏绾看了看他，温婉一笑，“是你抬爱了，母亲虽有意让你们相识，可如今苏绾只想在家多陪伴父母些时候，没得耽误了你的好姻缘。”
她说的客气，宁祈算起来也是好儿郎，别耽误他了。世间好姑娘多了去了，自己算不得好。
“我，我不，我不怕的。”宁祈大有穷追不舍的意思。
宁家父母对这个苏绾都极满意，这样好的人家，父亲手握军权，只有这一个独女。正好儿子这么喜欢，宁家是准备好了要等着儿媳妇过门的。
这么想着，宁祈仿若没有后顾之忧，再度开口，“别拒绝，你想想，回来再告诉我。”
说完宁祈要走，好似是怕她会拒绝了自己，让她想想，说不准她会同意呢。
可苏绾却叫住他。
“宁祈！”
宁祈的心有不好的预感，顿足回身，“我等得起，多久都可以等的，你不必有负担。”
其实苏绾一直对他淡淡的，他感受得到。
难道她当真喜欢那个侍卫？
“莫要空等，公子才情学识家世样样都是顶尖，苏绾蒲柳，不值得你等。”苏绾真诚开口。
“我若吊着你，才是害了你。”
“你若不弃，日后便当义兄，一样的。日后兄长娶了新妇，妹妹定会备下厚礼，真心的祝福。”
她已经如此说，想来是毫无半分情谊了。
宁祈的心空落落的。
而此时，西面山坡上的柏树林里闪出一个身影，是程濯牵着马看着苏绾与宁祈。
程伯安说苏家与宁家有意结亲，如今看该是真事。
他本不信，程伯安就要他起码出城亲去求证。
程濯才知道，苏承峘带着女儿要去北境，苏绾竟从未提及。也怪自己，这些日子家中日日安排自己招待谢淇，所以才分了心。
苏绾，当真是要放弃了么？
晨起的太阳照出光束，程濯看着宁祈策马离开，而苏绾目送他良久，双手抱着宁祈送的东西上了马车。
绾绾，你当真恼了我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