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明月,我终于见到你了。”
昏暗的天空,也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彷如天堂与地狱连接为一线,黑与白的界限,已经不再明朗。
李焕仙望着空中飘荡的雪花,浑身颤抖的走向那朝思暮想的女人身旁,不可置信的看向那张脸。
一个瞬间,心里有片山头轰然消失了。无穷无尽的悲伤被温柔在塌陷处迅速溶解,一直要冲出眼眶来。传说,世界就是这样归于安静的。
他终于看清了面前的女人,眼泪夺眶而出,将她拥入怀中。司空明月,那个倾城绝世的剑斋女武神,就这样凭空出现在李焕仙的面前。
“我怀念大海,怀念那座下雪的茅屋,我怀念与你在一起的日子。”
紧搂着司空明月的身躯,李焕仙哽咽再三。恨不得将这些年来所经历的一切都告知于面前的佳人。可司空明月却是冷漠无比,倾城的玉靥上毫无波动,仿佛活死人一般,面无表情的推开李焕仙。
如玉手掌冰冷无比,作势上扬,一巴掌就扇了过来。
“啪!”
“放手呀你!把老娘手腕都捏肿了!”
一声不耐烦的怒吼传入李焕仙的耳中,李焕仙只觉右脸火辣辣的发烫,整个人四肢无力,手脚发软,躺在一软床中,枕边还有女子的清香。
“啊?芸娘?干!又发梦……”
李焕仙揉了揉双眼,确定自己身处芸娘的闺房中后,便不情愿的起身坐在床头,双眼直勾勾的望着撅嘴发怒的芸娘。
“清醒了?”
芸娘晃了晃发红发胀的手腕,没好气的问了一句。李焕仙尴尬的咂了咂嘴问道:“怎么回事?我不是在西南山吗?”
“你极乐膏吸多了,差点死掉!”
看着李焕仙脑子还不太清醒,芸娘怒气冲冲的说道:“我的人把你们五个从山上捡回来,他们四个身体还好,这会儿已经醒了。就你废物一个,人高马大的,结果怎么都弄不醒!”
“哦,这样啊!”
李焕仙揉了揉发红发胀的脸,伸手向芸娘讨了碗茶后问道:“我刚才脑子不清楚,迷迷糊糊的,没对你做什么吧?”
“你想得美!”
芸娘没好气的给李焕仙倒了碗茶,看着这饥渴的汉子咕咚咕咚不停歇的一口喝尽后,便试探道:“明月是谁?你迷迷糊糊的叫了她名字几百次……”
“她是我……”
“玉书又是谁?你叫她的名字超过一千次啦!”
“什么?”
李焕仙愣了一下,随即低头不语。男人都是这个德行,得到了不珍惜,失去了,在追悔莫及。李焕仙偶尔也会想起赵玉漱,也会对着暗无天日的天空念叨一句:你与孩儿可还好?
可他与赵玉漱的关系,早就撇清了。就算剪不断理还乱,李焕仙也勒令自己不能在回想那个女人。无论是善还是恶,他都不可以在去思念。
有时候,我们自以为爱一个人。却不知道,其实我们爱的也许不是那个人,而是那种爱情的感觉。
每每想起赵玉漱,李焕仙便会有一种心痛的窒息感。佛说:红颜即是白骨,无须心动。李焕仙明白,但他依然心痛。
佛想得开,可李焕仙却想不开。
偶尔,李焕仙也会扪心自问,北师说世间无论何人何物,皆有佛性,皆可成佛。可那心痛的感觉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李焕仙,也许他不适合成佛,也许这世上并不需要有佛。
“看你这副忘不掉的窝囊相!”
芸娘眼见李焕仙默不作声,神情少见的出现伤感,顿时骂道:“就算年轻时候风流,可那也都过去了。你现在这副衰样,就别整天想女人啦!”
“我衰?我以前很帅的!”
被芸娘挖苦了一句,李焕仙颇为不爽。十分做作的一扬秀发,将黑白相间的长发甩到脑后。看着李焕仙如今都快四十岁了,却还这么在意外表,芸娘轻捋鬓发打趣道:“以前很帅?能有多帅?”
“我年轻的时候呀……呸!我现在也不老!老子当年称一句:陌上人玉如,公子世无双,那都是对我的侮辱!不光我,我哥、我侄子、我那混账便宜老爹、还有我那不干人事的爷爷,个顶个的绝世倾城,人中龙凤!”
“行行行,你们一家子都是大帅哥,与那南楚李焕仙一样的人中猫狗。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芸娘没空与一个糙老爷们讨论外貌形象,搭手丢来一件做工精细的棉袍,勒令李焕仙换上。李焕仙手抚这温热棉袍,脸上出现一丝年轻时才有的欣然笑意。只是这一笑,倒让芸娘有些俏脸发热。彷如真的透过时光,见到了那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李焕仙一般。
只见这棉袍青色绢为面,黄色棉布为里。开襟交领,窄长袖掐腰宽摆。前襟、领口、袖口和下摆边缘镶嵌缂丝装饰,一看便是芸娘一针一线绣上去的,且绣工一流,极其精细。
“看看,怎么样?”
李焕仙将棉袍穿在身上,双手呈大字于地面站直,示意让芸娘看看是否合身。芸娘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双玉手在李焕仙身上来回拉扯几下,满意的说道:“还不错,我这手艺没退步太多。就是你老的有些不像话,后背有些驼。”
“唉!”
听到芸娘挖苦自己的话,李焕仙也是颇为无奈。他现在呀,重阳无雨望十三,十三无雨一冬干。黄铜箱子白铜锁,外表丑陋里面干。
不光平时不受伤的时候,身体在衰老。与人比斗,明明没有受伤见红,可过了一天后,整具肉身的精气仿佛被抽干一样,衰弱的不像话。
“对了!那五个王八蛋可有留下马脚?”
一想到今日在西南山又是被围剿,又是被火烧的,李焕仙的杀气便有些自控。精纯的杀气外泄,吹袭的烛火都忽明忽暗。
芸娘望着烛火被干扰,十分佩服李焕仙的功力,又整了整李焕仙身上的棉袍开口道:“谁截杀的你,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当然有数。”
李焕仙点了点头,他知道那五人就是黄世云五人。而且他已经知道薛景綿对自己下了杀心,只是他没想到,薛景綿手段如此毒辣,明明黄世云五人还在山上,就敢在山下放火,完全无视自己人的生死。
“那狗官现在如何了?”
听到李焕仙发问,芸娘撇着嘴答复道:“我手下亲眼见他放火烧山,本想当场埋了他。可那孙子身法极快,功力更是了得,三波箭雨硬是被他躲过。如今躲在府衙,根本不露面。”
“你说什么?薛景綿懂武功?”
一听芸娘的战况汇报,李焕仙当场大惊。他万万没想到,薛景綿居然是内家高手。记得当日在驿站内,薛景綿被二十几个土匪截杀,眼看就要舍生取义,还是李焕仙带着孙朝阳蹦出来救了他。
可如今,薛景綿一个文官,居然能从成建制的弓箭手中逃得一条命?可见此人,一直在扮猪吃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