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说笑了,我手下那几块料您又不是没见过。唬一唬没见识的星斗小民还行,若是真遇到江湖高手,哪里够看?”
巡捕司办公大厅内,李焕仙笑着与薛景綿玩起了太极推手。你把案子推过来,我口称难办退回去。这上下级的官员关系,并非主仆。别看薛景綿官大一级压死人,可李焕仙完全不吃那一套。
因为李焕仙很清楚,就会京府这等四方豪强坐拥之地,薛景綿若想有所作为,就必须仰仗李焕仙的力量。因为巡城司的卫兵校尉是何家人,巡捕司的捕快又都被阮志五为首的花贩集团腐蚀,不堪大用。
唯一能做事的,就只有李焕仙与孙朝阳几个人,所以薛景綿也不敢逼得李焕仙太紧。万一把李焕仙逼到对立面,那薛景綿大概率会很头疼。
“展兄啊!”
薛景綿暗自将火气压下,装着体恤下属的姿态好言劝说道:“那何家无论庙堂还是江湖,都不是我们能比拟的。你我要扫除极乐花,要对付阮志五,何家是我们最大的臂助。如今何家有难,我们务必要上些心。若能与何家结成善缘,那阮志五就不会嚣张太久了。”
薛景綿这种人,自己不想出力,却总想着借力打力。虽说这手段不太高明,但也并非一无是处。毕竟何家明面上虽与阮志五相敬如宾,可背地里一直在较劲。
“大人放心,展某一定竭尽全力。不过,这银车劫案,大人不觉得有些像私仇吗?”
李焕仙自然知道薛景綿的想法,而且他也乐得在此时机将战火引向阮志五。只见李焕仙压低身子小声道:“找一个能与剑圣交手的武者,是何等艰难?雇主不光要有江湖经验,而且出手必然阔绰。何家丢了五万两银票,其实无伤大雅。可何家的银车在家门口被人劫掠,只怕雇主实是为了让何家丢脸才是!”
“阮志五?应该不会吧?那何正泉昨夜并非押车,而是凑巧去巡城司城外巡逻点看望自己那校尉子侄。依我看,是有人想故意挑起阮志五与何家的争斗才是。”
薛景綿不简单,只是看了看巡捕司的案件卷宗,便分析出了劫案并非阮志五的手笔。不过这人属实是做官做久了,什么事都喜欢想太多。
本来上半句关于何正泉的事,已经让李焕仙有些诧异紧张了。哪知下一句,直接说是有人拱火挑事。不过也怪不得薛景綿,因为任他想破脑袋他也不会想明白,昨夜的劫案,只是几个穷鬼没钱花忍不住才做的。
李焕仙等人出手劫掠,无非一个穷字。芸娘负责提供消息,李焕仙自己又是巡捕司捕头,与巡城司的消息共享,五个人都没费什么力气,便掌握了路线与时间。
结果又莫名其妙的冒出来个北尊剑圣,一通瞎搅和,直接把这劫案搞得扑朔迷离,成为了一个神仙局。
何家是笃定了这是阮志五报复自己贩卖极乐花,而薛景綿又认为是有第三方势力在挑拨何家与阮志五的关系。至于阮志五?估计那老小子正在犯嘀咕,到底谁他妈的在嫁祸自己。
而李焕仙,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乱吧,想吧,你愈多想,这案子就愈发的乱。最终的结果,便是李焕仙等人得到五万两白银,一生无忧。何家与阮志五集团恶斗,薛景綿夹在中间破不了案,里外不是人。
“大人说的不无道理,可谁会下这么大的手笔来挑拨何家与阮志五呢?该不会是大人您做的吧?”
李焕仙心里明镜似的,却还故意捧着薛景綿,想引导他继续往偏了想。哪知薛景綿听到此话,浑身一震,猛地站起身来呵斥道:“放肆!有国法在,本官怎会做那等下作之事?!”
“大人息怒。展某无心之言,还望大人见谅。”
看到薛景綿心量如此狭隘,连玩笑都开不起,李焕仙赶紧低着头行礼道歉。瞧着李焕仙态度还算真诚,就是脑子不够灵光,薛景綿也懒得治罪,拂袖说道:“算了!都是自己人,没必要。那个,何家新科武举人归乡,何家要广宴宾客,你随本官一同参加。”
“哦?既是中了武举,为何不留京?”
李焕仙没兴趣与薛景綿聊天,可这狗官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走,无奈之下,李焕仙只能装着不懂的样子问东问西。
薛景綿撇了撇嘴,理所当然的说道:“何家在朝堂的关系网已经够庞大了,若是在让他们插手军队,有人会很不开心的。”
“哦,这样啊。”
李焕仙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间,却又眉头紧锁问道:“大人,何家要广宴宾客,您去就好了,为何我一个捕快也有份?”
“你是八品巡捕,是官不是吏,自然要去赴宴……顺便带一队捕快过去维护治安。”
李焕仙就知道,这种宴会哪里会有自己的份。还不是看中了自己‘保安队长’的身份,让他去做看门狗!不过去一次也好,毕竟这种宴会,阮志五也会参加。李焕仙还真想瞧一瞧,阮志五与何家会摩擦出怎样的火花。
明了薛景綿的用意后,李焕仙面带微笑,神秘兮兮的问道:“敢问大人,阮志五会去吗?”
“这种问题也要问?阮志五还没与何家翻脸,自然要去。”
听到薛景綿不耐烦的回复,李焕仙心里毫无波动,而是继续试探道:“那不知大人想不想……”
看着李焕仙一脸的坏笑,薛景綿当即冷着脸呵斥道:“混账!我们是官,做事要光明正大,你光用阴谋手段如何能给那些恶人定罪?”
其实李焕仙什么都没说,只是薛景綿想多了。他还以为李焕仙要在宴席上动手脚,让阮志五与何家互掐。其实李焕仙根本没这想法,只是故意给薛景綿这府尹大人戴高帽。
普通的阿谀奉承,太过低级。李焕仙不屑用,也不会用。反而是装着不谙世事的样子,故意让薛景綿教导自己,让薛景綿有那种高高在上,为人师表的膨胀感。
这种话术,是杀手用来打探消息,以及伪装自己的基本功。
瞧着薛景綿那副道貌岸然的死德行,李焕仙也没说什么,只是笑呵呵的一拱手行礼道:“大人教导的是,展某谨记。不知何时赴宴?好让展某早些准备。”
眼见李焕仙是个上路的好苗子,薛景綿也不便在过多训斥教导,只是拂袖言道:“三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