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心念一动,不等祖母开口,便已经出声。
“臣女代家姐与祖母多谢三殿下关怀,只是祖母经长途跋涉,如今已然累倒。
臣女急着带祖母回府请府医查看,可否请三殿下让出一条路来,祖母身体实在耽搁不起了。”
说着,玲珑还突然悲戚地大喊一声:“祖母,祖母你怎么了?”
马车里,穆老太君看着演戏的孙女,一脸惊愕。
孙女是要唱大戏了?于是干脆眼睛一闭,倒在霁月身上,配合起来。
玲珑弯了弯嘴角,这是祖母对她无条件的信任。
祖孙三人默契十足,见祖母倒下,霁月原本晦暗的眼眸突然亮了起来,与玲珑两两对视,便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于是扬了扬声音,也冲着马车外出声。
“求三殿下使人让出一条路来,殿下可知潭州至上京何止千里,祖母年迈,半路就已病倒。
臣女与妹妹此刻心急如焚,只想带祖母尽快回府,祖母若有不测,臣女万死不足以谢罪。
今日若有得罪之处,他日臣女必负荆请罪,求殿下宽恕。”
霁月语气恭敬谦卑,甚至带有几分呜咽,听得人忍不住心疼。
不用看都能想到那马车里的女子,此时定然已经美目盈盈,潸然泪下。
可实际上,霁月此时嘴角还俏皮的上扬了几分。
玲珑暗笑,姐姐这软刀子扎人就是疼啊。
话里话外不就是在说三皇子,你知道我祖母跋涉千里还拦在这儿不让我们回府,是想害死我祖母吗?
又加上负荆请罪这一句,便挑明了与三皇子不熟,若真是情缘暗定,又何须如此惊慌。
此时,马车外,霍子滕的脸瞬间黑透。
他今日在人来人往的城门口拦下穆家的马车,又故意演这一出,就是为了立个痴情人设。
坐实了与穆家二姑娘有情,好让官家安心赐婚。
没想到被三两句转移了重心,还拿穆家老夫人做挡箭牌,暗暗指责他行为不当。
如今让开与不让开,他都有当街拦下穆家马车,害得穆老夫人病情加重的嫌疑。
他故意喊的那几声“月妹妹”,也有点上赶着倒贴的意味。
眼见周围百姓们看向三皇子的神色也逐渐奇怪起来,是啊,穆家老太君多大岁数了,跋涉千里归来,身子骨都要颠散架了吧。
三殿下要关怀,直接去穆相府啊,把人家拦在半路是什么道理。
于是便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看来这穆家二小姐跟三殿下也不熟啊,方才还口口声声唤人家女子闺名!莫不是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也不能喊女子闺名啊!俺家大儿子刚考了童生都懂这道理呢,有辱斯文!”
中年大叔还学着自己那个童生儿子,文绉绉的摇头晃脑。
“就是,还当街拦穆家的马车!你听听穆二姑娘都要哭了,也不知道穆老夫人如何了。”
“肯定不好了啊!那可是潭州!我听说到上京少说要走一个月!老人家那么大岁数,可怎么受得了!”
听着耳边的议论声,霍子滕只觉胸口憋闷,无名之火窜入四经八脉,几乎将他整个人灼烧殆尽,可面上还是得保持平和。
“殿下,要不要去找太医来,看看穆老太君是不是真的病了。”
三皇子身边的侍卫压低声音询问。
“放行。”
霍子滕狠狠瞪了一眼那侍卫,蠢笨如猪的东西。
太医过来还需时间,难不成还叫穆老太君在车里候着吗?
若真如此,明日御史台参他的本子,能堆座小山去。
“小子实在糊涂,思虑不周。
本想着第一时间来接老夫人与月妹妹,却未曾想到老夫人身体不适。
月妹妹莫急,本殿这就使人散开,皇子府的人也一并跟着,护送穆家的马车,让月妹妹与老夫人尽快回府。”
霍子滕还是厚着脸皮,一口一个月妹妹。都演到这地步了,改不改口都会被人诟病。
话音落下,霍子滕一挥手,身后皇子府的马车与侍卫纷纷散开。
“鸣玉,差人去太医院请吴太医,直接去穆府。”
霍子滕身边,一身竹青色平摆圆领袍,手里拿着把绢丝玉骨,扇面上画着秀峰入云的青年男子微微颔首退去。
那双细长的眸子微眯,心中已经略过无数方法如何应付接下来的局面。
若玲珑打开帘子,就能发现这人正是霍子滕身边最重要的谋士,沈鸣玉!
这人多智如妖,若不是后来她想方设法让这人跟霍子滕离了心。
导致沈鸣玉负气远走他乡,霍子滕最后说不得并不会败在夺嫡之争中。
“妹妹,三皇子遣人去请太医了,祖母”
皇子府拦路的马车退开,穆家的马车缓缓动起来。
车厢里,原本装晕的穆老太君也睁开了眼睛,入目一片清明,也同样担忧的看向玲珑。
“无妨!”
玲珑摊开她一直放在车里的大包袱,从里面取出黄纸和朱砂,行云流水般画好一道符。
“祖母莫怕,接下来我先用锁魂符封闭你的六识,你会陷入昏迷。太医即使查看,也找不出端倪,十二个时辰之后便会自行解开。”
穆老太君一直知道玲珑那个师傅是个世外高人,否则当年也不会让一个四岁的幼童随他离开。
玲珑跟着他十年,学了些本事也不奇怪,便点头应了。
玲珑拿着符纸贴在祖母后背,一边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魂栖归兮,淡然止意,明镜之水,无尘之风,诸魂寂静,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