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几人俱是一愣，谭翡钰最先反应过来，担心地看向爹爹。
谭父面上果然染上怒意，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手中的点心都来不及放下，随着动作碎了一桌。
“什么姑爷？！我们家没有什么姑爷，你以后再这么叫，就不要在我谭府呆着。”
“是，老爷，是小人嘴瓢了，老爷恕罪，”那下人口中连连认错，又迟疑着问道，“老爷，那……陈家少爷在外求见，要让他进来吗？”
谭父仍是一副生气的样子，那下人谭翡钰自然认得，在府中多年了，她与陈书远订婚时间颇早，府中下人老早便改了称呼，现下虽和离了，一时没改过口来也是正常的。
“爹爹，他是府里的老人儿了，这也是难免的，不必因为这个生气。”
“我哪里是气他，我是气那个没心肝的东西！”
谭父愤愤，谭翡钰忙上前抚着父亲的背安慰，又倒了杯茶水，递到父亲手中。
“爹爹，为他生气，便更不值得了。”
她不在乎陈书远在爹爹心中如何，却在意爹爹为他生气，爹爹年纪大了，万不能随意动气，再如前世般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好在有她和娘亲一起安慰，爹爹看着好了许多，原先有些涨红的脸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让他回去，我不见他。”
谭父喝了口茶水，顺了顺气，对着屋外的下人摆了摆手，吩咐道。
下人得了令，麻利儿地去回话，谭翡钰笑着跟谭父撒娇。
“这就对了嘛，爹爹，咱们不理他，为这种人不值得，过好咱们自己的便是。”
“女儿说得对，你也别动气了，气伤肝，对身体也不益。”
谭母也在一旁安慰，一边说，眼睛还一边看着谭翡钰的神色，看她眉目间全无神伤之意，也松了一口气似的。
下人进来清扫了桌上的残渣，一家三口又继续吃茶点，叙家常。
谭府外，谭家下人一脸鄙夷地看着陈书远。
“陈少爷，你回去罢，我们老爷说了不见你。”
陈书远面色有些不好，但这也是意料之中耳朵事，他耐了性子道：
“刘二儿，你再帮我通传一下，爹娘一向待我如亲子，你也知道的。”
谭陈两家，往日里来往颇密，因此这通报的下人，陈书远也认得。
刘二儿的娘在谭府帮厨，他也在谭府侍候多年，原本谭老太爷允了他去仁济堂当学徒，但他一见字儿就眼晕，那些药材也是，怎么也认不全，便只做了个通传的门房。
比起仁济堂的繁杂，他倒喜欢这个，因此一做便是许多年。
娘总说他脑子里缺根筋，他自己可不这么觉得，他只是反应比寻常人慢了点而已。
比如刚刚，见了陈书远还下意识地喊姑爷，一如往常地去找老爷夫人回禀，结果吃了一顿挂落。
现在他反过劲儿来了，这哪是什么姑爷，是谭家的仇人才是。
那么知书达理、温柔美丽的小姐，利县多少人巴巴儿地求娶，他娶了回去，却不珍惜，刚成亲就要纳妾，还把那样好脾气的小姐逼得和离。
以前老听说书人说有句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一直似懂非懂，现在可是明白了，这说的不就是他陈书远吗？
因此他看陈书远，也没了一向的好脸色，语气也多了不耐烦。
“还通传什么？老爷说了不见就是不见，让你回去已是好的了，你怎么还有脸继续问，自己做了什么不清楚吗？”
陈书远此行，已经做足了被谭家父母呵斥训责的准备，但没料到一个下人也敢这样咄咄逼人，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
“我们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下人来指摘，你只顾去通传便是。”
刘二儿的脸扬得更高，看陈书远的眼神也更加不满，他虽在谭府做下人，可府里从老爷夫人到小姐，都没什么架子，待他们极为亲厚。
像方才老爷的训斥，已经是极少说的重话了。
之前这陈家少爷，看着对下人也很和气，却不想有这副嘴脸，真是虚伪，果然跟小姐不是一路人，小姐就从来不会这么说他们。
刘二儿从门房后拿了把大扫帚，专往陈书远脚下扫，陈书远退一步，他便进两步，专挑那黑皮鞋上最干净的地方扫。
陈书远退了几步，便有些恼了。
“放肆，你扫地干什么？看不到我还在这里站着吗？”
“就是看到了，才觉得这地脏了，需得好好扫扫才行。”
刘二儿一边说着，一边手上动作不停。
陈书远又被逼得后退了几步，心疼地看着自己脚上被划了好几道痕的小牛皮的黑皮鞋，气道：
“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不与你一般见识，改日再来就是。”
陈书远有些狼狈地上了马车，阴沉地跟车夫说了句“回府”，车夫离得不远，自然看到了刚才的一幕，此刻大气也不敢出，默默地驾车。
回到陈府，刚进大门，陈母便从堂屋迎了出来。
“书远，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顺利吗？见到你谭伯父谭伯母了吗？”
见陈书远摇头，陈母面色不虞。
“没见到？他们不会没让你进门罢？”
“面都没见到，就让我回来。”
陈书远几步跨进堂屋，将手里拿着的礼品随手往旁边一扔， 泄气般坐到椅子上。
“他们也真是的，”陈母看着儿子受打击的样子，满眼心疼，还有些怨怪，“也不是多大的错，怎么就人忍心门都不让你进，怕不是谭翡钰那丫头，回去又说你什么坏话了罢？”
“翡钰她……应当不会罢。”
陈书远面色犹豫，陈母却信誓旦旦。
“你可别觉得她不会，我看她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她那么恭顺，从来不跟我和你爹顶嘴，可现在呢？”
想到上车时的场景，陈母还是心中有气，不过想了想还是说道：
“罢了，总归你有错在先，先得哄着她顺了意才是，其他的咱们回头再说，明天你再去一次。”
“娘，你为何总让我去谭家？”
陈书远想了又想，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