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心性，实属难得，先前……是我误会你了。”
沉默中舒延岸再次开口，谭翡钰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对方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但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很快坦然地回视她。
“翡钰为人医者，本就是应当，老师不必多心。”
况且，她进入圣利安本也是托庄培麟的关系，算不得正途大路，有人非议并不意外。
“你现在在预科班，可有想好学什么专业？”
舒延岸这个问题，谭翡钰确实想过，但的确没有答案。
“未曾想好。”
“我对学校各专业都还有些了解，若你有何不解之处，自可以来问我。”
“谢谢老师，”谭翡钰又试了试舒延岸额间温度，“老师，热还没褪，眼下您还是先休息吧。”
舒延岸点点头。
“明日一早，我们回城，我会把情况报告给校长，行政院会派人来处理的，待清理了水源，疫症蔓延之势，应当很快就解了。”
听他的安排，谭翡钰也放下心来，回去休息。
第二日一早，谭翡钰便醒了，匆匆梳洗好便出了房间，舒延岸竟也已经穿戴好，正在堂屋收拾昨日拿回的树枝。
“老师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可退热了吗？”
谭翡钰看他脸色泛着白，仍是有些虚弱的样子，担心地问道。
“已经退热了，事不宜迟，疫症的事最急，先回城要紧。”
舒延岸一边回答她，手中的动作不停。
“还是让我把一下脉罢？”
想起他昨夜的症状，谭翡钰实在不能放心，好在舒延岸只是略犹豫了一下，便把手腕伸到她面前。
谭翡钰试了舒延岸的脉象，比起昨夜平稳许多。
“应当是无大碍了，昨天起的红疹……可退了？”
虽说医者不避男女，但除去这一层关系外，他们也是师生，真要翻起舒延岸的衣服去检查他的身体，还真有些别扭。
“已尽消了，我们尽快回城。”
早一点回去，可能就能多救一个误饮河水染病的人，也能让这些被封锁的村庄早日恢复正常。
两人收拾好便要出门，迎头却撞上了李大叔，正是接他们进村的那位，身边还有几个精壮的男人。
“你看，我就说你们想多了，两位大夫怎么会丢下我们不管呢？这不都好好地在这儿，昨晚上说不准是去哪里采药去了。”
李大叔对那几个男人怪道，又对舒延岸和谭翡钰笑笑。
“大夫请别见怪，实在是大家太怕你们离开了，昨晚上没找到你们，就急匆匆来找我，还拉着我要一早来看，没打扰你们休息吧？”
“叔，你也不能怪我们多想，前日里那么多大夫，都悄悄地走了，到了今天就剩他们俩了，谁知道是不是要走？”
“无妨。”
舒延岸神色淡淡，谭翡钰在一旁不说话，心里却有些紧张。
若他们今天只是寻常外出也就罢了，可他们此行偏偏是要回城，这样一闹该怎么开口呢？
“舒某也刚好要去找您，我们预备回城一趟，正是为这疫症的缘故。还劳烦您通知村中众人，勿要饮用后河之水。”
舒延岸心思难辨，看着倒不像谭翡钰那么紧张，但几个年轻的村人听了却无法冷静。
“你看！我就说他们要走，大壮说他们要不管咱让咱们自生自灭，是真的！”
“不能让他们走！走了就不可能再回来了！”
众人七嘴八舌，意思倒是一致，就是不能让他们离开。
谭翡钰跟舒延岸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也看出了为难之意。
纵使舒延岸才华横溢，一张嘴教授无数学生，但对上这些激动的村人，还真不一定说得通。
谭翡钰心思一转，有了主意，她给舒延岸一个安慰的眼神，站出来说道：
“绝非我们要丢下各位不管，而是疫症原因有些眉目，但需回城才能确定，若原因找到了，疫症也能彻底解决。”
“疫症能有什么原因，不就是互相染病吗？管什么原因能有治病重要？”
“你们去找原因，那我们家里这些生病的人怎么办？”
“就是！他们这些读过书的都会说话，我看这是哄咱们呢！”
对于谭翡钰的说辞，几人显然也是不信的，依旧警觉地看着两人，站在周边成半包围之势，生怕他们跑了似的。
舒延岸上前半步护在谭翡钰身前，身上也带了防御性，他一向西装革履、文质彬彬，鲜少表露出这样的一面。
眼见气氛越来越紧张，谭翡钰拉了拉舒延岸的衣袖，笑着缓和道。
“既然大家担心，我就留在这里，你们也知道，这几日村里的医治本就是由我进行的，施针开药都是我，”看几人反应还好，谭翡钰又试着说道，“就让老师先回去，找出疫症的原因。”
这次没有招来众人的一致反对，只是他们看向两人的目光仍然带着怀疑。
“现在各处药物都短缺，舒老师回去，也能把这草药医治的法子告诉其他村，大家在其他村也有亲人朋友，也不想他们受病痛折磨吧。”
这话一出他们脸上神色动了动，临近几村来往甚密，常有通婚之举，他们中许多在邻村都有出嫁的姊妹。
“那……也不是不行，反正不能都走！”
气氛和缓了不少，但舒延岸似乎还想说什么， 谭翡钰忙开口。
“老师，莫担心我，办正事要紧，让我留在村里医治罢。”
舒延岸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还是点了点头，临走前低声说道。
“我会尽快回来的。”
送走舒延岸，谭翡钰又拿了药箱，跟村人去诊病，见她用心医治一如从前，也没人再去理会舒延岸离开的事。
圣利安教会学校校长室内，一身米灰色羊毛呢西装的郑寅珵正跟高校长说着什么，敲门声响起。
“校长，舒教授来了。”
“他回来了？让他进来吧，”高校长对来人点点头，又对一旁坐着的郑寅珵解释道，“是学校志愿带队的老师，郑小姐的预科班同学便是由他带队。”
郑寅珵挑眉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