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诗嘉大概是真的醉了, 连说这种话都十分淡定,林舒看着眼前的英俊男人脸不红心不跳游说自己道:“虽然现在确实不是十八岁,但肯定还是很好用, 你可以免费试一下,然后和我谈恋爱,以后你想怎么用我就怎么用我,你什么都可以管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林舒简直惊呆了:“许诗嘉, 你在说什么?”
许诗嘉直勾勾地看着林舒的脸:“你又不是没用过。”
放你的屁!这他妈造的什么谣?!
林舒几乎下意识站起来:“你疯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许诗嘉百分之百认错人了。
这种私密的话题,大略是把林舒认成了他那个魂牵梦萦如今怀孕的初恋。
他真是喝酒以后完全丧失了理智,也不知道怎么敢在自己老板面前喝酒的。
一切都乱套了。
许诗嘉不清醒了不用为这个时刻负责,但林舒是清醒的,她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应对这种场景。
太超过了。
他喝多认错人了,事后可以当做没发生, 可林舒不能。
太尴尬了。
林舒觉得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她拎起包,打算走, 这里是信合的主场, 总能找到个人来给醉酒的许诗嘉善后,然而刚转身, 手就被许诗嘉拉住了。
许诗嘉声音低沉,带了微微的喑哑——
“你别走。”
林舒只想逃跑。
她推了许诗嘉一下,手挣脱了开来,然而许诗嘉没保持好重心,被林舒就这么推倒到了地上。
林舒抿紧嘴唇, 并不打算看他, 然而她无法关闭自己的听觉。
许诗嘉可怜巴巴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摔伤了, 起不来了。”
林舒挣脱时并没有用多少力气,但成年人的尾椎骨确实非常脆弱,有时不慎就会摔成个骨裂,许诗嘉站不起来不会真的被自己一推受了重伤吧?
许诗嘉还坐在地上,表情痛苦:“你能不能拉我一下。”
林舒没法,皱着眉抿着唇,折回去,朝许诗嘉伸出了手。
等把许诗嘉拉起来,要是没真的受伤,就让他自己待着。
只是许诗嘉的手刚拉住林舒的,林舒就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他压根没事。
然而因为林舒自己朝他伸出了手,这男的就势拉着林舒用力,反倒是毫无防备地林舒一个不稳,朝许诗嘉摔去。
迎接林舒的是许诗嘉有力的双臂。
他把林舒抱了个满怀,紧紧搂住。
“骗你的。”许诗嘉神色得意,凑近林舒的耳朵,“抓到你了,林舒。”
明明酒会大厅的声音嘈杂,然而林舒却清晰地听到许诗嘉低沉的声音传入耳畔。
他喊了林舒的名字。
林舒一时之间被这个事实吓得忘记了挣扎,只见鬼一样瞪着许诗嘉:“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啊。”许诗嘉的声音带了一种微醺的懒洋洋和理所当然,“你是林舒。”
原本还以为这男的是喝多了认错人不清醒了,但如今他分明还能喊出自己的名字。
那他刚才对着自己说的都是什么话?!
许诗嘉是真的疯了。
林舒也快气疯了:“我是你老板!你放开!”
“我不放。”许诗嘉理直气壮道,“我凭自己本事抓到你的,我为什么要放?”
“许诗嘉,你想死吗?你想干什么?!”
许诗嘉露齿一笑:“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他说完,也不再言语,只是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林舒,酒精麻痹了他的理智和伪装,那眼神里的意味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
林舒不知道许诗嘉是什么时候心里对自己有这种想法的,她觉得愕然而惊慌。
明明是已经有怀孕未婚妻要组建家庭的人了,怎么可以对林舒生出这种心思。
这男的有没有一点基本的道德感?
然而许诗嘉却不仅没清醒,反而还变本加厉了,他桎梏住林舒的行动,就着怀抱林舒的姿势,放肆地低下头,吻住了林舒的嘴唇,攫取她唇舌的温度。
林舒在短暂的失神后,几乎是飞快挣扎起来,然而许诗嘉却没让她成功,甚至像是为了报复林舒的反抗,他的吻变得更为深入,带了浓浓的侵略意味。
直到林舒下狠力咬破了许诗嘉的嘴唇,趁着吃痛之下许诗嘉略微的放松,林舒才终于拽过了自己的包,她没给许诗嘉缓冲的时间,径自举起包,对着许诗嘉就是劈头盖脸一顿打。
垃圾,人渣!
自己有白月光,白月光都怀孕了!
结果喝多了来招惹自己!还他妈敢以下犯上肖想老板!以为林舒是很随便的人吗?
林舒顶着红肿的嘴唇,憋着情绪,在巨大的愤怒和惊惧下,拿包拼命暴打许诗嘉。
自己真是瞎了!
怎么会曾经还很看好许诗嘉,觉得他虽然有些少爷病但人品至少是可以的。
这男的有人品和三观可言吗?
许诗嘉可去死吧!
林舒愤恨地抹了把嘴唇:“许诗嘉,我一点不想见到你,别再跟着我了!”
天气闷热湿润,林舒心情也如天气一样仿佛酝酿着一场雷雨。
林舒急于摆脱许诗嘉,一路从花园的连廊往外冲,她甚至连和王延年打个招呼再走的礼节都不想维持了,大厅都没再回,径自就往花园连接的后门走。
而几乎是同时,仿佛感知到林舒的情绪一般,姗姗来迟的雷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雷声阵阵,像是一种难言的警示。
小花园原本地地势低洼,这场阵雨来势汹汹,顷刻间,路面上已全是积水。
林舒没有伞,但她早已什么都顾不上,径自冲进了阵雨里。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立刻离开这里,远离许诗嘉。
然而许诗嘉却显然一点没听进去林舒的话,反而对着干似的,林舒让他别跟着,他反而起身跨开腿追上来。
这男的一边追,竟然一边还有脸委屈。
林舒听到许诗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老对我发脾气?我怎么你了?我不都听你的了吗?”
“人家是给老板当牛做马,我这程度都算给你当狗了。”
……
还没完没了了!什么当狗?有这么污蔑和歪曲事实的吗?
林舒气不过——
“没让你给我当狗!”
结果这么说,许诗嘉竟然还生气上了——
“我不,我就要给你当狗。”
“……”简直不可理喻!
真是一秒也不想再听许诗嘉的胡言乱语!
为了搭配今天酒会的裙子,林舒穿了双细高跟,又在雨中,根本走不快,许诗嘉又仗着腿长,林舒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她刚快步冲出花园的小后门,眼看许诗嘉的距离和自己越来越近,却被一个水塘给拦住了去路。
这小花园的后门显然早已鲜少有人进出,因此并没有做过修缮维护,失修的排水系统在一场暴雨里彻底崩溃,水景鱼池里的水如决堤一般涌出,径自在低洼的后门口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水塘。
也因为这个水塘的出现,林舒短暂的一秒迟疑让她葬送了逃跑的契机。
许诗嘉已经追了上来。
“林舒你怎么这样?等都不等我,走那么快!”
我为什么走这么快你心里没点数?
还有脸在这里强词夺理。
这下林舒不犹豫了,就算报废一双鞋,她也要赶紧走。
真是一秒钟不想多看许诗嘉的脸。
只是她刚撩起裙摆准备蹚水,腰间就伸过来一双手臂,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许诗嘉就这样,不顾林舒的惊愕,把她整个公主抱了起来,他完全没有顾及自己的鞋和西装裤,径自趟过水,把林舒抱到了水塘对面,才放下。
大概因为衣服湿了,许诗嘉开始脱他那件昂贵的西装外套。
只是片刻后,这件衣服便从头罩住了林舒的视线——许诗嘉把衣服盖到了林舒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充斥了林舒周遭的空间。
她想要拽开这件衣服扔回给许诗嘉,然而许诗嘉就径自制住了林舒的行动,不等她下一步反击,许诗嘉径自也钻进了自己衣服盖出的小小空间里。
林舒始料未及,许诗嘉已经吻住了她。
衣服遮挡住了光线,昏暗闷热的气氛让许诗嘉变本加厉,他的吻变得濡湿而充满暗示意味,衣服造就的暧昧密闭空间里,气氛变得微妙,仿佛一触即燃。
然而林舒的内心却和这种气氛格格不入,她的内心像是燃起了熊熊烈火。
愤怒盖过了一切。
许诗嘉真的是,喝酒喝坏脑子了!
这个人渣!
许诗嘉喝多了已经无法正常沟通,但林舒明白,她不会留许诗嘉在自己团队了。
她几乎怒不可歇地推开了许诗嘉,拽下了他的衣服,扔回给了他。
林舒不再犹豫,既然已经过了水塘,便没什么好说的,她径自往前走,从后门往外绕一段路,就能到达停车场,她现在只想立刻驱车回家。
然而她刚沉着脸往前走,许诗嘉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
“我刚刚抱你过去干什么?我又不要你走。”
林舒听到许诗嘉任性道:“应该把你抱回去,让你过不了水塘,走不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真的又想故技重施,抱起林舒就要趟过水塘往回走。
可惜林舒这次早已戒备。
她死活抗拒被许诗嘉再次抱起,又提起包劈头盖脸往许诗嘉身上打,可惜许诗嘉这没脸没皮的,喝酒以后更是力大无穷,不仅没被林舒击退,反而越发无赖地就往林舒身上凑,仗着自己身高腿长,用双手牢牢环抱住林舒,想要把她拥进怀里。
这个垃圾!
林舒愤恨之下几乎用尽了全力。
好在因为许诗嘉多少带了点醉意,林舒这一推,他下意识放开桎梏,后退几步后重心失衡,趔趄着摔了下去,正好摔进了那泥泞的水塘里。
雨中,许诗嘉仰面,语气理所当然:“你拉我一把。”
他像是有些撒娇道:“林舒,你都害我摔痛了。”
都这样了,许诗嘉还能不要脸道:“而且我刚才还没亲完。”
还没亲完?
林舒怒火中烧:“怎么不摔死你算了!”
她扔下这句话,再也无法逗留在原地,抿着唇板着脸,也不再顾及体面不体面,径自一路往停车场跑去。
然而虽然嘴上说许诗嘉摔死算了,但林舒的道德感还是让她无法做出把一个喝上头的许诗嘉独自扔在花园里的事。
许诗嘉再没道德,但林舒有自己的做人标准。
好在往停车场去的路上,林舒偶遇了大约是出来透气抽烟的潘瑜,她不顾潘瑜讶异的眼神,扔下一句“许诗嘉在后花园,喝多了,我有事先走,麻烦你去看一下他”,这才转身钻进自己车里。
……
林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车怎么一脚油门启动的。
等她意识过来,她已经驶离了停车场。
信合酒会的地点在郊区,此时此刻,路上既没有行人也没有车流。
林舒忘记了开导航,有些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开着,专心地看着路牌上的路名,直到红灯让她不得不停下来。
人一旦忙起来,仿佛一根绷紧的弦,重压之下连喘息都费劲,甚至不会有空去消化情绪,然而一旦时间空出来,这些被迫压下的情绪就会找准机会反扑不死不休。
等红灯的这个刹那,林舒无法再用辨认路线转移注意力,终于不得不面对自己。
生气、愤慨、尴尬、屈辱以及委屈,像地震的余震一样,在短暂的平静后,更来势汹汹,摧枯拉朽般仿佛要摧毁林舒。
许诗嘉怎么可以这样!
明明内心一直有着白月光初恋,甚至对方已经怀孕,两人好事将近,又怎么敢来这样招惹自己?
他把自己当成多随便的人?
随便到可以毫无芥蒂毫无道德感地介入别人的恋情甚至潜在的婚姻?
林舒想起许诗嘉刚才那一脸游刃有余和理直气壮的笑,内心翻腾着被火炙烤般的煎熬。
他那么对自己,就根本没有害怕过后果。
既没有拿出对老板的尊重,也没有给予林舒作为一个年轻女性应有的礼遇。
是有多笃定自己不会报复他才能那么放肆?
是觉得自己不敢反抗吗?
即便喝了酒,但许诗嘉既然能认出自己,必然没到全然失去理智和思考的地步,可他完完全全用对待玩物的态度在对待林舒。
是以为林舒对他和白月光的事一无所知?
这男人有多垃圾多盲目自信才能这样?
林舒自然是可以当场质问戳穿许诗嘉的,然而这样就显得自己弱许诗嘉一头了,仿佛她很关心许诗嘉的私人感情生活,对他的一举一动多有关注一样。
她是个合伙人,而不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女孩,对待任何场合,即便许诗嘉不体面,她也应该自己给自己体面。
没有必要和许诗嘉争执。
最好的答案就是无视。
然而道理虽然都懂,但人有时候总是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林舒试图安慰自己,然而她的内心是巨大的愤怒,与此同时,屈辱感席卷了她的全身。
许诗嘉怎么敢这么对她!
林舒死命盯着眼前的红灯,可即便咬紧牙关,那抹红色在自己的眼中还是逐渐变得模糊。
林舒心里暗骂一声,今天也没怎么看电脑,眼睛怎么还模糊了。正要抬手揉一揉,却摸到了一脸的水。
过了几秒,她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是在哭。
情绪的决堤就在一瞬间,她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在意,更多的眼泪没忍住倾泻出来。
一开始还是默默流泪,可很快,林舒不得不驶到路边停车。
她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的眼眶里能流出这么多眼泪。
被父亲抛弃的时候林舒没哭过,初入职场被客户责骂时林舒没哭过,遭遇不公的时候没哭过。
她咬牙一路坚持,吃了那么多的苦,但从来逞强着没有哭,时间久了,好像连自己也骗过了自己,仿佛她真的无坚不摧到不会受到伤害。
只是此时此刻,林舒才发现,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强大。
林舒从没有这么难受过。
情绪没有办法骗人。
别人都可以这么对自己,但许诗嘉不行。
她喜欢许诗嘉。
林舒甚至不知道这种感情是怎么发生的,然而等她真正意识到的时候,一切都太晚太不合时宜了。
单方面喜欢上一个人并不可悲,然而可悲的是,当你准备退回安全位置时,却因为这份感情,被对方拿捏着为所欲为,被无礼地对待,不被尊重地调弄,被放肆地轻贱。
喜欢对方是一个错误。
然而喜欢不是可以随时收回的礼物。
即便这一刻林舒看清了许诗嘉的垃圾和无道德,她也没法像收回实体物品一样轻松抽身收回自己的喜欢。
初恋喜欢上陶磊。
如今喜欢上许诗嘉。
可许诗嘉就能仗着发现了这份喜欢,就这样对林舒吗?
没有尊重,没有爱意,有的只是借着酒意放大的撩骚。
一个几乎快步入婚姻的男人,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
林舒自嘲地想,自己好像眼光永远差劲,永远喜欢的是人品并不好的男人。
她觉得委屈、羞辱和气愤,然而能坐的只是在车里哭到哽咽。
好像从始至终,确实都没有人会陪伴她帮助她。
她永远只能孤军奋战。
这个雨夜里,林舒觉得人生里所有的潮意上涌。
她觉得难过痛苦伤心欲绝,为自己糟糕的眼光,为自己错付的感情,为自己可悲的遮掩,以及为自己一路而来的艰辛和孤独。
脆弱一次没有关系。
伤心也可以。
但林舒不会放任自己的情绪。
在用眼泪倾泻完她的负面感觉后,林舒重新抹干了眼泪。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天浩负责信合业务高伙的手机——
“陈par,我需要和你沟通一件事,我和许诗嘉实在理念不合,现在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没有办法继续共事下去,信合业务既然是您这边负责,能把许诗嘉调进你的部门吗?他最近洽谈有意向的业务,我都不会留在团队里,都会让他带走到你的团队。”
……
快刀斩乱麻。
人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道是错误还执意继续。
林舒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不服输和知错就改。
她会亲手斩断这个错误。
既然许诗嘉是她通往荆棘路摘取荣誉桂冠上的一条岔路,那林舒就把它堵了。
情场失意不要紧,没了许诗嘉,林舒还是合伙人,并且一定会成为天浩的高级合伙人。
至于该死的许诗嘉,爱死哪儿去死哪儿去。
林舒能忘了陶磊,也一定有本事忘了许诗嘉。
她这么年轻,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