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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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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茗看着地上碎了满地的剑, 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把剑彻底毁了。

已经碎成这个样子,根本不可能再修补重铸, 这把宝剑才昨天才刚送回来, 今天就被燕玉鹤亲手毁了。

整个太虚宗上下都知道这把剑对燕玉鹤来说极其重要, 不仅仅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还是他修行之路上不可缺少的道具, 亦是他斩妖除魔的鼎力助手, 不承想有朝一日没折在战斗中,反而是被燕玉鹤给毁了。

他站在院中,手中还持着剑柄,上面只剩下一小截断刃, 仍旧可以看出是一把上乘宝剑,在阳光下折射着微芒。

柳梦源等几个弟子早已瞠目结舌, 大为震撼, 薛茗稍微强点, 经过了表情管理,只是微微惊讶,相反将剑砸了的人却十分冷静淡然, 似乎只是做了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顺手将铁锤和断剑放上铁墩,动作轻慢地将挽起的衣袖放下来。

薛茗见状开始怀疑,这把剑当真对燕玉鹤来说很重要?会不会其实大家对他都有误解, 因为他平时是个锯嘴葫芦, 所以就算一起生活很多年, 也没人能够真正了解他。

但薛茗不同, 她比较擅长提问, 她几步上前去,刚想说话,就见燕玉鹤轻淡的眸光落在柳梦源身上,道:“柳梦源。”

柳梦源吓得一个激灵,心知平日里师兄虽然难以亲近,但到底他也是跟师兄拜了同一个师父,师兄对他和对待其他门内弟子还是有区别的,鲜少会直呼他的姓名,除非在他犯了大错,或是惹了师兄动怒时。

这会儿燕玉鹤刚砸了自己的随身剑,柳梦源吓都吓死,再一听他喊自己大名,马上双腿就开始打摆子,藏在袖中的手掐掐捏捏,开始给自己推算今日是不是要遭大祸。

“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了。”燕玉鹤道。

柳梦源愣了一下,登时大松一口气,还以为今日就要在这里脱层皮,没想到只是指挥他干活。作为师门里的老小,柳梦源跟在燕玉鹤屁股后面,既是师弟,也是老奴,干活已经成习惯了,马上狗腿似的笑起来,应道:“好嘞。”

燕玉鹤往里走了几步,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事一样,转身对柳梦源道:“昨日我与师父商议过,如今你也到了下山历练的年纪,不可再于山上懒怠修炼,浑浑度日,师父让我转告你,这几日收拾东西下山游历,三年内不得归山。”

柳梦源双眼一黑,感觉天塌了,整个人就要往后倒,幸而身边的几个姑娘及时将他扶住。

燕玉鹤没再理会,转身时朝薛茗看了一眼,随后大步进了房中。薛茗觉着这可能是一个眼神暗示,回头看了两眼大受打击半死不活的柳梦源,她随口交代道:“你们先在正堂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薛茗收了伞,跟着燕玉鹤后面一路走回了寝屋。进门后随手将门给关上,薛茗迫不及待地上前问:“你怎么了?是心情不好吗?怎么把剑砸了呢?”

燕玉鹤脱了外袍,在桌上倒了杯水,仰头喝了,这才若无其事地答道:“剑坏了。”

“不是让晴朝帝君拿去修了吗?没修好?”薛茗追问。昨日她将剑抽出来的时候匆匆看过几眼,当时只觉得剑气凛然逼人,剑刃薄如蝉翼,看不出半点修补过的样子,薛茗不明白,剑都修到这么完美的程度了,为什么在燕玉鹤的眼里还是坏的?

燕玉鹤喝完了水,取出药瓶,拉着薛茗在软榻上坐下来,解开她手上包得像粽子一样的白绸布。掌心上的伤口仍然刺目无比,几乎深可见骨,血液糊在上面凝结,更是将伤口变得狰狞血腥,燕玉鹤给的药的确好,但这伤口似乎更严重,所以上了两次药,仍没有好转的迹象。

“当真是一把厉害的剑。”薛茗缓和着声音,笑道:“我就是轻轻碰了一下,没想到差点给我手削断了。”

燕玉鹤低垂着眼眸,将药倒在她的掌心上,听到这话便道:“不辨敌我之剑,与废剑无异,何谈厉害?”

薛茗怔然,看着手掌上血淋淋的伤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疑问道:“你不会是因为剑伤了我,才给它砸了吧?”

“嗯。”燕玉鹤将药抹匀在伤口上,力道很轻柔,语气也平淡得很。

“可昨日是我先摸剑的呀,你这宝剑天生有辨别阴邪之力,说不定是因为我体内的阴气太重,所以才让它应激了。”薛茗愣愣道:“日后我小心点,不碰它就行了,况且我这身体的状态已经开始好转,用不了多久应该就会好了。”

燕玉鹤道:“难免有下一次。”

薛茗见他神色如常,似乎根本不在乎毁剑一事,连半点遗憾的情绪都看不到,不知道是真的对这把剑毫无感情,还是在故作坚强。她挠挠头,问道:“可我听他们说这剑你打小就不离身,现在毁了不心疼吗?”

燕玉鹤低头给她包扎着伤口,回道:“从前它与我灵识共通,受我驱使,自上次与百鸦一战后它剑体受损,便无法再感知我的灵识,已经无用了。无用的东西,留着作何?”

从前燕玉鹤很喜欢这把剑能够辨别邪魔的能力,这让他在除妖邪的时候极其方便,可轻松辨认任何邪魔的伪装。

只是这份喜欢,从那日万鬼被天雷诛杀,薛茗晕睡在他怀中时,剑却发出嗡鸣开始,就有了动摇。

这把剑无法再与他神识共通,因此将薛茗视作妖邪,曾不止一次地散发出凌厉剑气,试图攻击薛茗。燕玉鹤也尝试过很多次,每次擦剑其实都是在与剑重新建立神识连接,只是无一成功。

薛茗对这些一无所知,她似乎喜欢这把宝剑,每次他拿出来的时候,她总是躲在不远处睁着一双黑溜溜的杏眼,自以为很隐蔽地偷看。实际她却不知,这剑时时刻刻都在震响,想要薛茗的性命。

“你说,我有没有学剑的天赋?”那时薛茗躺在床上,脑袋枕着手,跷着腿来回晃悠,玩笑一般地问他。

燕玉鹤回道:“日后教你。”

薛茗高兴地说:“那我可以用你这把剑学吗?”

燕玉鹤看着手里不断轻颤着,想要薛茗性命的剑,没有回应,换来了薛茗一句嘟囔,“小气鬼。”

他原想着是剑伤了,所以才会如此,于是送去给晴朝帝君修补,本想着日后还有别的方法,慢慢化解这个问题,却不料昨日推开院门进来,就看见了薛茗站在院中哭,手里涌出刺红的血液,染得衣裳到处都是。

燕玉鹤只感觉当时绷在脑袋里的一根弦断了。

他看着薛茗哭得通红的双眼,覆满鲜血的手掌,开始后悔。若是他果断点,早在这把剑第一次对薛茗展现出杀意的时候就将它砸断,薛茗就不会因它受伤。

尽管他在得到剑被送回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回来,却还是没想到就这么短暂的空隙里,薛茗被这剑伤害。然而幸运的是薛茗只是伤了手,如若这一剑伤在脖子上,则必死无疑。

燕玉鹤想,此剑留不得。

薛茗说:“既然是它对我有敌意,那我在身体好之前避着它点就行了呗,这样砸了,岂不可惜?”

“你是半鬼之体,身体里天生有一半鬼的血脉,与你体内的阴气无关。”燕玉鹤给绸布打上个结,看了看,好似觉得这次包扎得还不错,回道:“兵器千千万万,日后再找别的就是。”

薛茗这下终于听懂了,原来燕玉鹤的佩剑并不是因为她现在身体里阴气太多才对她有杀意,而是对她身体的本身就有杀意,从前燕玉鹤尚能用自己的灵识压制它,但自从那一战后剑不听他的指挥。

燕玉鹤是认为有这一次伤了她的手在前,就还会有下一次,所以才将剑给砸了。

他是在剑和她之间,选择了她。

薛茗看着燕玉鹤平静而俊美的眉眼,忽然在这一瞬感受到了十分浓烈的情愫,那是来自燕玉鹤身上所散发的情感,让薛茗有一种,前所未有地被看重、在乎的感觉。

她确实没想到燕玉鹤砸剑的缘由竟然是这个,难怪先前有段日子他总是看着剑发呆,估计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在考虑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了。

她敛着轻颤的睫毛,用很小的声音问:“那不是你母亲离世前留给你的剑吗?”

燕玉鹤道:“剑本身的作用于我来说,比谁留给我的更为重要。更何况,我也从未见过我母亲是什么模样。”

众人提起这把剑,总是会捎带上一句,这是他母亲仙逝前留给他的宝贝。实则燕玉鹤在太虚宗长大,根本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在这二十多年的生活中,他更是鲜少想起那位将他生下来,对他来说又十分陌生的女人。

似乎人们都喜欢给东西赋予情感,尤其是已故之人留下的东西。他们都认为燕玉鹤剑不离手是因为这把剑来自特殊的人,对他有着非凡的意义。

然而他们却忘了燕玉鹤性子向来冷清,待人便是如此,更何况是一个物件。

从前燕玉鹤觉得这把剑好用,其他的并不在乎,而今他只知道剑伤了薛茗,日后还有可能再伤她,所以下手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

“你比剑更重要。”

燕玉鹤用一种很是寻常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好像薛茗在他心中的地位,理所当然地比从小伴着他长大的剑更胜许多。

刹那间,好似有一股朝气蓬勃的春风呼啸而来,奔腾地刮进了薛茗的心中,贫瘠的土地在一瞬间开出姹紫嫣红的花,漫山遍野都是盛放的模样,于是云开雾散,金光灿灿。她沐浴在阳光下,置身在花海里,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每一寸都是暖洋洋的,鼻子里充斥着各种花香,汇聚在一起,竟全然都是香甜的味道。

这一刻薛茗还是承认,先前她有些嘴硬了。

她说自己渴望被爱,但没有也无所谓,其实并不是。

人类本就是非常惧怕孤独的生物,寻求同类的情感是人的本能,就像人们天生追寻火种一样,一旦被温暖的火光照耀过,就难以再忍受黑暗冰冷。

薛茗是在无依无靠中长大的孩子,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中,她需要看各种各样人的脸色。幼年时是院里的那些大孩子和院长们,稍微有一个眼色不对劲了,薛茗就会缩着脑袋乖乖离开;上学时是身边的朋友,没钱花的时候很多东西她都是靠借,借钱买学习资料,借钱学学习用具,一旦朋友语气表现出不耐,她就赶忙说会将借的东西尽快归还;上班时是同事和上司,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她总是在工作中多做一点,不是为了讨好谁,而是想让自己的生活更加平静。

薛茗看眼色的功夫早就炉火纯青,曾经落在她身上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挂在嘴边的“喜欢啊,爱啊”带着什么样的目的,她都心知肚明,只是大部分时间都乐意装傻,表现出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那夜九死一生,闯进燕玉鹤的荷塘小屋,在慌乱狼狈间与燕玉鹤对上眸光时,薛茗从那一汪平静无波的湖水中窥见了点点涟漪,那是燕玉鹤在不经意间所泄露的情绪,也是薛茗生的希望。

她懒得细究燕玉鹤留下她是见色起意还是为了其他,原本只想着活着就好,只要摆脱了困境她就可以随时抽身而去。

但不知从何时起,燕玉鹤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久,身体也与她越靠越近,好几次在睡梦中,她都隐约感觉有人牵起她的手,或是拥住她的腰身,醒来时燕玉鹤仍是那副冷淡平静的模样,只是会习惯性地牵起她的手,或是耐心回应她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

那种从细枝末节中溢出来的眷恋尽数呈现到了薛茗面前,此时她后知后觉,燕玉鹤从不宣之于口的喜欢已经化作千万条藤蔓,从她的心底扎根,生长,然后将她死死地缠住,只要薛茗轻轻一动,便会牵动成千上万根名为情愫的枝蔓,随后就是震耳的哗然。

很奇怪,薛茗在经历了很多不幸的事和很多糟糕的人际关系后,仍对这个世界满怀期待,相信自己在将来一定会被爱。

薛茗将手收回,指尖在包扎得厚实的手掌上轻轻摩挲着,只觉得掌心里痒痒的,那点痛意也全都消散了,她望着燕玉鹤,问道:“你这几日,都没能坐下来与我好好说一说话,我还有些话想跟你聊一聊。”

燕玉鹤却道:“没必要。”

“嗯?”薛茗满脸疑问,“什么没必要?”

“你那些话,没必要说。”燕玉鹤偏过头去,眼睛不知落在何处,语气有些生硬。

薛茗看着他的侧脸,仍旧白俊如昔,只是英气的双眉往下压,眉眼笼罩着沉郁之色,使得整个人看起来都阴沉不少,似乎带着隐怒。她道:“我都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无非是要离开我的那些话。”燕玉鹤说到这,那些藏在暗处里的怒一下子浮上来,冷声道:“绝无可能。”

薛茗一下子愣住,怔然道:“我没说要离开你啊。”

燕玉鹤的脸色却并未缓和,显然是根本不相信薛茗的话,周身如覆霜雪般坐在那,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冷飕飕的,他沉声道:“那日在师父面前说会自行离开,天大地大总有容身之处的人难道不是你?”

薛茗心中暗惊,想起当时燕玉鹤的师父让她畅所欲言,说燕玉鹤听不到她才说的那些客套话,没想到竟然是让他师父给摆了一道,合着当时站在窗外的燕玉鹤其实都听见了这些话。她顿时觉得头大,解释道:“那些只不过是对你师父的应付之言,算不得真。”

燕玉鹤道:“你屡次在我面前夸赞柳梦源生得好,性子招人喜欢又是为何?你是想告诉我,他也可以给你渡阳气,同样得你喜欢是不是?”

薛茗大喊冤枉,只觉得燕玉鹤像在醋坛子里闷了好几日,真是酸到了骨子里,她道:“哪有屡次,我不过才说了两回,况且他是你师弟,我把他当作弟弟看待才会夸他,你怎么会这样想?”

燕玉鹤道:“是你自己说阳气你随便找个男人都能补,不是非我不可。”

薛茗的心像是被戳了一下,按下去一个坑,难言的滋味在心中蔓延。她想起来这话是什么时候说的了,就是那时候她误会燕玉鹤想剥她的魂,所以才会在逃走之后对燕玉鹤说了这番话,当时本就在气头上,故意气燕玉鹤才会如此,倒并非出自她的本心。

却不想燕玉鹤记那么久,耿耿于怀。

“我没有这种意思。”薛茗说。

“你昨日跟我说的那些话,无非是想暗示我,你不在乎与我分离,便是一拍两散,你也即刻能接受,所以你不愿与我成婚,打的便是随时就能离去的主意。”燕玉鹤转头,墨黑的眼眸攥紧了她的目光,淡声说:“那我便告诉你,我不认可也不接受,现在你不愿与我成婚,那就一直等到你愿意为止。这天下广袤无垠,你想去任何地方都可以,但必须由我作陪。”

常年寒冰不融的雪山终于裂开了一条缝,流淌出了名为偏执的雪水,虽冰冷却也澄澈干净。

燕玉鹤绝非善茬,虽然他看起来情绪稳定,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但实则心里也有一定程度的扭曲,偏执到了他既认定,便不会轻易放手的地步。这几日他怕是没少自己琢磨,表面上看起来还算正常,实则内心拧成麻花,一改往日平静的样子,酸涩又冷硬,连话里都沾上了怨气。

但其实两人当中也不算产生误会,薛茗昨日说的那些话,的确含有暗示的成分。毕竟位列仙班不是一笔钱,一辆车或是可以用有限东西来衡量的,那代表着光明敞亮的未来,是不可比拟的前途,好像众人都觉得薛茗会成为他的阻碍,薛茗只是不想给燕玉鹤造成负担,想让他做出自己的选择。

她往前坐了些许,握住燕玉鹤的手背,将他的手指捏在掌心里,慢声说:“对不起,我承认我之前是想过要离开你,但也是基于你的选择才产生的想法。你这师门上下都在说你要位列仙班,得道飞升,而我终究是个寿命有限的凡人,就算你我真能相爱一生,厮守到老,撑死也就百年光阴,或许你还可以寻找无数个我的转世,但是今生的薛茗只能拥有一个你。我这几日都在想,如果你飞升去了天上,认识了许多漂亮的仙女,有了新的生活,那我好歹也能体面地跟你说再见,是不是?”

“我是喜欢你啊,我心里特别希望你别去天上,留下来一直陪着我。”薛茗弯了弯唇角,让自己露出一个轻松的笑,说:“你不仅长得好看,又那么厉害,还喜欢我,对我那么好。你知道吗?从来没有人对我那么好,我哪里舍得放手呢?可我又无法干预你的选择,那你要是执意飞升,我也不可能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强迫你留下来。”

薛茗早就习惯了放弃,不为自己争取,好像这样顺其自然就能生活得更舒心一点,说是窝囊也好,是与世无争也罢,这的确是薛茗一直以来的生存法则。实际不过是怕争了之后又落空,徒让自己伤心难受罢了。

“我何时说过要飞升?”燕玉鹤反手攥紧了她的手指,沉着嘴角道:“回山的当日,我就已经向师父禀明放弃位列仙班。”

“什么?”薛茗惊愕:“你早就做了选择?为什么?”

“大道三千,成仙之路数不胜数,我又何缺这一个封赏?”燕玉鹤说这话的时候,尽管没有刻意表现,但眼底那股子倨傲还是显露出来,转而瞥了薛茗一眼,又道:“我若飞升上界,岂非正让你寻个机会去找其他人给你渡阳气,绝不可能。”

薛茗一时哭笑不得,忽然发现这些日子她跟燕玉鹤所顾虑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

她以为燕玉鹤这几天心情不佳,情绪看起来沉闷是在选择中两难,实际人家压根就不在意,他似乎对飞升一事早就有着稳操胜券的信心,不是这一次,也有下一次,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先是燕玉鹤说天下修行之人皆是为了成大道,其后又是他师父表示成仙难得,再者宗门内的其他弟子也都认为燕玉鹤肯定不会放弃这次机会,导致薛茗从一开始就受了外界的影响,认为这次飞升的机会对燕玉鹤来说是千载难逢,属于可遇不可求之事。

可燕玉鹤这几日的烦闷,全来源于她那天所说的要离开的那些话。又是吃醋,又是生闷气,甚至拒绝与她交流,今日砸了剑,怕是出了一口恶气,才将心中的不满说出。

薛茗心想,这锯嘴葫芦生气的时候,倒还挺可爱的。她体内是阴气多,燕玉鹤体内是闷气多。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又没说什么,是你自己想那些有的没的,让自己生气。”薛茗用包成馒头的手抱了抱他,在他背上轻拍两下状似安慰,然后埋在他的肩头闷声笑了一会儿,接着问他:“那日后你有什么打算?”

燕玉鹤的脸色已经好看许多,尤其在薛茗说喜欢他之后,身上的郁气也散去,变得平和,“今日将所有事情忙完,带你下山。”

薛茗问:“去哪里?”

“你是半鬼之体,可修鬼道,我带你去修炼。”燕玉鹤道:“只要像那人参一样修成精,便可将寿命延至千年万年,总有飞升的时候。”

薛茗一喜,同时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恍然道:“原来我真的已经无法变成正常人了,先前我一直以为只要体内的阴气消散,我就能恢复正常呢。”不提就会忘记,她这身体本就是鬼皇与凡人结合诞下的血脉,半人半鬼之躯,所以她在鬼蜮的时候可以香喷喷地吃阴间饭,站在万鬼之中而不被发现是活人。

她可以作为人站在阳光下,也可以作为鬼在阴间自由穿行,早就不是寻常凡人。

燕玉鹤有燕玉鹤的打算,薛茗也有薛茗的想法。她靠在燕玉鹤的肩头,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然后拿起他的手,将一个那东西套在他的中指上。

“这是何物?”燕玉鹤低头看着,就见那是个草苗编成的戒指,上面还插了一朵指甲盖大小的,红色的小花,颜色十分艳丽,点缀在修长白皙的手指上颇为漂亮,尺寸却刚刚好。

薛茗又摸了一个,戴在自己手上,说:“送给你的定情信物。”

他想起前天晚上睡觉时,薛茗鬼鬼祟祟爬起来说自己喝水,实际蹲在床边对他的手指又看又摸,不知道在干什么。燕玉鹤当时并未追问,只以为她喜欢自己的手,如今看来,当时应当是在估摸着他手指的尺寸。

“有什么用处?”燕玉鹤又问。

“没什么用处啊,就是一个小玩意儿而已。”薛茗伸手看了看,笑着说:“我编着玩儿。”

其实是薛茗先前想着,如果燕玉鹤选择了她,她就把这戒指送给燕玉鹤,虽然这草戒指没有任何财富上的价值,但承载着她那对别人来说或许是廉价,对她来说却是唯一且诚挚的真心。

先前嘴上还说着无用的东西,留着作何的燕玉鹤,此时却若无其事地将手放下,任那个看起来并不精致的草戒指戴在手上。

所以说人长了一张嘴,就是用来吃和沟通的,坐下来不过聊一聊,两人的心情都有了巨大的转变,一扫这几日的阴霾。燕玉鹤起身说出门,将最后一点事给办了,说晚上就带她下山。

薛茗在房中乐了一会儿,再出去的时候已是满面春风,嘴角带着无意识的笑容,来到正堂时发现只有一个女弟子等着。她询问其他几人去了哪里,就听那姑娘说柳梦源大受打击,当场晕了过去,被其他几人抬走就医去了,她则留下来特地与薛茗交代一声,免得几人失了礼数。

薛茗想笑,但是又怕显得她幸灾乐祸,便正色说了几句,让这姑娘代她向柳梦源宽慰宽慰。女弟子应了好,临走前压低声音对薛茗劝道:“薛姐姐,今日大师兄砸剑一事你也别挂怀,其实你今日说自己的手被剑所伤时我们都意识到,那剑本是与大师兄灵识共通,它伤你定不是大师兄的本意,当是那剑自身在排斥你,所以大师兄砸了剑也挺好,免得下次再伤了你。”

薛茗心中一暖,玩笑道:“谢谢,我已经知道了,日后我努力给你大师兄再找一把好的剑。”

女弟子点点头,又与薛茗说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来山上也没几日,东西自然是不用收拾的,待到月亮高挂之时,燕玉鹤乘风而归,带着薛茗就这么下山了。

山路铺了地砖,一层层蜿蜒向下,头顶便是繁星满天。燕玉鹤提着灯走在前面,薛茗与他并肩而行。刚走没多久,也不知是怎么,薛茗的脚被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幸好燕玉鹤扶得及时,其后再往下走时就默不作声地牵住了她的手。

夜色的风景宜人,万籁俱寂,清风也凉爽。薛茗看着漫天稠密的繁星,只觉得天地如此宽广,一阵阵风吹进了心里,也满是豁达之感,好像那些难挨的日子皆已远去,再也不会纠缠她。

薛茗一心二用,抬头欣赏着繁星的时候,脚步自然就慢了下来,与燕玉鹤错了一步的距离,被他拉着走。

“以前见不到这样的风景。”薛茗扬着脑袋说:“我们那里的夜晚已经没有这么亮的星星了,我有时候打工到深夜,走在路上想抬头看看星星也看不见几个,要是每天晚上的风景都这么好看,我以前工作完也不会着急那么快回家。”

燕玉鹤虽没有应话,却抬手招来一股风,吹得四周草木东歪西倒,随后便有点点荧光漂浮起来,密集地涌现在道路两边。薛茗细细看去,发现这些都是萤火虫,散发出的光芒像是星星落下来一样,放眼往下看,竟是密密麻麻汇聚成河,形成了望不到尽头的繁星之路。

薛茗对这样的场景完全没有抵抗力,惊叹地瞪大眼睛,满心都被这样的美景震撼,一手被燕玉鹤牵着,一手去抓那些飞来飞去的萤火虫。

身陷淤泥困境时,薛茗总觉得生活烂透了,属于她的人生也不过是一团泥巴,毫无光芒可言。可她又是很容易被治愈的人,一份好吃的甜品,一杯好喝的奶茶,以及任何带着幸运属性的小事又会让她觉得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她认为芸芸众生中,与她相同的人数不胜数,大家都是这样,一边被生活伤害,一边被生活治愈,在痛苦中感受美好。

人们总是被生活所困,但又在感受到一丁点的幸福时不计前嫌地想,活着可真好呀!

薛茗大声宣布:“我要活一千年一万年,当一个老不死的妖精。”

燕玉鹤虽然觉得这话并不好听,但还是在前面应道:“好。”

话音刚落下,前方突然显出刺眼的光芒,薛茗的眼睛被刺了一下,下意识用手挡住,等再睁眼时,就看见面前不远处的半空中飘着神色阴沉的水曦和两个年轻的男子,看起来来势汹汹,十分不善的样子。

薛茗吓得双腿一软,此刻很像是跟男朋友在晚自习下课后牵着手,在操场的暗处散步时被年级主任的超强手电筒锁定的小年轻,本能地害怕起来。

燕玉鹤倒镇定得很,朝师父和两个师叔行拜礼。

“燕玉鹤,你现在长大了,翅膀也硬了,忤逆师长的事都做得出来?”水曦严厉的声音砸下来,重重落在两人身上。

这声音并不响,但不知从何来的威压,让薛茗心中一震,不自觉地低头躬身,仿佛下一刻就要高举双手求饶。

燕玉鹤道:“弟子不敢。”

“你不敢?”水曦冷声道:“你都敢拒绝天之封赏,放弃位列仙班,私自下山,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燕玉鹤回道:“弟子并未私自下山,已写了请离书放至师父的桌上。”

水曦厉声斥责:“我没看见,便是没有。没得我亲口批允,谁准你下山?”

燕玉鹤看起来尚是情绪平稳,薛茗却早已吓得不行,缩着脑袋站在边上,生怕这批评落在她的头上来。

“弟子往日下山都是如此,不知师父何时改了规矩。”燕玉鹤回道。

水曦大怒,冷笑一声道:“看来是如今的太虚宗容不下你了,若我说你今日敢拒了天恩下山,日后我便没有你这个徒弟,你当如何?”

边上的两个男子听闻,便齐齐朝水曦劝道:“师姐,不可冲动。”

“是啊,赤霞向来是懂事听话的孩子,一定分得清轻重缓急,该让他好好想想才是。”

话说到这份上,薛茗也顾不得装乌龟了,虽说这是他们师门之内的事,但终究也有她的参与,于是她顶着教导主任般严厉的目光,壮着胆子道:“仙长,您先不要生气,有什么话大家坐下来好好商议就行……”

水曦瞥她一眼,虽眼风不厉,但薛茗仍是像被敲了一闷棍,硬着头皮将剩下半句话说完:“燕玉鹤有自己的打算的。”

此时燕玉鹤忽而撩起外袍,跪了下来,微微低头道:“师父,赤霞在太虚宗长大,从未生出过离开师门的念头,但大道之路我只信自己,就算师父日后不认我这个徒弟,我仍将自己当做太虚宗的弟子,得召便回,不召便在人间以除恶诛邪为己任,宣扬太虚宗之宗旨,保人间安宁。”

他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语气平缓镇静,虽是跪着,却没有半点要低头的意思,坚定自己的决心。

水曦并不表态,反倒是两位师叔摇头叹息,痛心疾首。

“这么说,你是下定决心要为这凡人女子放弃光明坦途?”水曦问道。

“并非放弃,只是将时间往后推而已。”燕玉鹤道:“成仙之路千千万万,我心悦之人,只此一个。”

薛茗非常感动,想要飙泪,但水曦三个人还压在头上,她不敢乱动。

“他为你如此牺牲,你作何感想?”水曦将目光落在薛茗身上,语气冷硬道:“你当真如此自私,让他前程尽弃,只与你享乐这几十年的短暂光阴?可曾想过日后他生了后悔的念头,因此怪罪于你?”

燕玉鹤听闻,马上就想反驳,却被水曦抬手施了个诀法,“噤声。”

萤火虫尽数落回草丛,似乎连风都停止了,周围静谧无声。水曦三人身上散发着微光,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薛茗,这副模样给她的心理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燕玉鹤用黑眸看着她,往常平淡如水的眼眸此刻却搅乱了,隐隐有着烦躁之色。

虽然不合时宜,但薛茗觉得她和燕玉鹤此刻好像变成了不被家庭认可的苦命鸳鸯。

如此想着,她也跟着跪了下来,对着水曦道:“我尊重燕玉鹤的决定和想法,不曾有过干涉,而且他在做决定之前并未与我商量,所以你说我自私,我不太赞同。但是话又说回来,我的确是有私心存在。我前半生过得并不好,总是患得患失,孤独而行,从不敢主动去争取什么,害怕被那些我所期待的东西伤害。可燕玉鹤比别人不同,我舍不得他这样离开,我想努力争取他与我在一起,我并不是想让他放弃什么光明前途来选择我,只是希望能留住我喜欢的人,我不觉得我有错,如果仙长有什么更好的方法,还请指教一二。”

水曦问:“如此说来,这便是你们的决定,日后做一对寿命只有几十年的凡鸳鸯,你们也不悔?”

燕玉鹤道:“不悔。”

“我也不悔。”薛茗摇摇头,又补充道:“我其实很高兴,只是希望仙长不要责罚燕玉鹤。”

沉静片刻后,忽然有笑声传来,薛茗大为惊讶,抬头一看就见原本还神色严厉的三人,此时都笑开了花。水曦更是一改刚才凶巴巴的模样,笑着对二人道:“都起来吧。”

燕玉鹤神色平淡,单是听着这笑声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起身的同时将薛茗也拉了起来,说道:“师父,劳烦你这么费心思。”

“哼。”水曦轻哼一声,说道:“你当我全是为了你不成?”

薛茗尚满脸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那压迫的气息全然消失,像是导演喊了一声“卡”,演员们完全换了副模样似的。

“帝君,请现身吧。”水曦在此时说了一句。

继而天光大盛,瞬间好似朝阳升起般明亮如昼,只见晴朝帝君踏云而出,身后竟还跟着个薛茗熟悉的人。

晴朝帝君身着金桔交织的仙衣,手臂挂着莲花色的飘带,头戴紫金宝冠,长发飘飘,较之上次见面截然不同,十足的天官模样。他身后跟着的,便是那日在鬼蜮一别便许久不见的鹿蛮,此时也穿得非常显眼,像个小仙童似的,正冲薛茗笑。

薛茗没说话,满脸都是“发生什么事了”的茫然样子。

晴朝笑眯眯道:“燕生薛女,潜心修炼,侠义行世,诛杀万千恶鬼,护佑阴阳两界安宁,立头等大功,受封天恩,得道飞升。”

话音落下,薛茗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晴朝不知用什么东西在她两眉之间点了一下,继而一股强大的灵气贯穿全身,金光自四肢涌出,刹那间身体变得轻盈如羽,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灵气一般。转头一看,就见金光在燕玉鹤周身流转,衣袍翻飞间,他整个人气质大变,仙气飘飘,气度凛然不凡。

“恭喜恭喜。”晴朝拱手,对燕玉鹤笑道:“此后天界又多了一位武神,那些妖邪再敢作恶,可要多掂量掂量了。”

燕玉鹤颔首道谢,转头看向薛茗,正给了薛茗询问的机会,她拉着燕玉鹤小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这是也受封成仙了?”

还不等燕玉鹤回答,鹿蛮就凑上来,对她道:“其实你是在这次诛杀名单的首位,但途中出了些意外,天道留了你一线生机,但你身怀一半鬼皇血脉,阳间所不容,对天界来说终究是隐患,索性便点化你飞升成仙,搁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呢。”

“咳咳,不可胡言。”晴朝啧了一声,说道:“天界怎么会如此小心眼,是她本身立了大功才得以点化。”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们呢?”薛茗茫然地看向水曦,投去寻求答案的目光。

“水元君是认为你们二人之间还欠缺一个考验,便让我隐瞒了此事。”晴朝道:“如此折腾也挺好,倒瞧见了你们的真心,实在难得。”

薛茗被说得耳朵有些红,做不到燕玉鹤那种坦然的厚脸皮样子,只能挠着耳朵,用假动作掩饰自己的羞赧。

水曦便笑着对薛茗道:“你这丫头,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生性怯弱,喜欢逃避,遇到阻碍的第一想法就是放弃。倘若不是这般折腾一番,你又如何窥见这小子的真心,又如何能朝他迈出一步。总是放弃,只会将想要的东西越推越远,你争一分,便有一分的希望。赤霞性子有缺,有时偏执在心,又相当死心眼,决定了的事,认定了的人便不会轻易放手,倘若你们二人不互通心意,将来可有得苦头吃。你且记住,不管你爱之物还是爱之人,日后可别再轻言放弃。”

薛茗醍醐灌顶,明白水曦安排这一出的用意。

薛茗的确是这样的人,她在这几日想了很多,早就做好了燕玉鹤飞升,她自己下山谋生的打算,本性还是退缩。即便她总是能从燕玉鹤的一举一动中窥见他的心意,却还是无法自信地去张口挽留,数次说要与他聊聊,其实也没有做好准备开口。

而对于燕玉鹤来说,他也需要明确薛茗的心意,此前说的话,做的事,总是让他患得患失,连着几日说自己忙避开与她交谈,也是不想从她口中听到离开的话。

这个考验针对的是他们二人,两人既没有刻骨铭心的纠缠,也没有与生俱来的羁绊,于是情意的坦诚就显得尤为重要。燕玉鹤必须窥见薛茗的心意才能消解患得患失的心情,软化心中执拗的想法;而薛茗也要学会对爱人有占有之心,不是被动地等人做出选择再黯然放手。

薛茗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水曦亲切的笑和长辈般叮嘱的话,竟有些想哭,眼里涌出了热泪。她咧嘴笑了笑,本想化解一下哭意,却还是没防住泪水从眼角滑落,因为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争取之类的话,也没有长辈叮嘱她该如何如何。

人生之路向来是她自己摸索着前行,由一个个疼痛的教训组成,如今却有人愿意费周折教会薛茗如何通过爱别人来爱自己,如何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匆忙抹去了泪,对水曦鞠躬,认真道谢,“谢谢仙长。”

“小事儿罢了,这小子毕竟是我从小带大的徒弟,我也不能看着他整天满身怨气,像恶鬼附身似的,大义灭亲把师弟都派出去流放三年。”水曦笑呵呵道:“你们的日子还长,往后慢慢走就是了。”

两个师叔也各自说了些勉励的话,其中有一个不知怎么想的,还提出想收薛茗为徒,表示这样太虚宗就出了两个得道飞升的弟子,十分有面子。但被燕玉鹤当场拒绝,说宗门内不可通婚,拉着个脸对师叔想收薛茗有很大的意见。

最后燕玉鹤与薛茗行礼,拜别水曦等人,仍是往山下去了。

鹿蛮送了他们一段路,薛茗与她聊了之后才知道当时天雷劈下之后她才知道燕玉鹤等人的计划,匆匆离开鬼蜮,谁知正巧遇上了押着百鸦回去的晴朝帝君。鹿蛮路见不平,对百鸦好一顿骂,气得百鸦抓头脑地,晴朝大喜,又见她是个修行的小鬼,干脆将她收在座下,并希望她每天骂百鸦一顿。

鹿蛮说日后还会在天界相见,于半山腰向二人道别,剩下的路则是燕玉鹤牵着薛茗走。

天地仍然广阔,燕玉鹤牵着薛茗行走在繁星之下,静谧的夜色笼罩二人,方才的飞升封赏似乎只是一个小插曲。薛茗没觉得自己变成了仙有什么不同,心境竟莫名其妙地平静下来,燕玉鹤更是如往常一样,看不出分别。

但横亘在二人之间的问题在悄然中消弭,两只戴着草戒指的手交握在一起,像贴在一起的两颗心,再也不会分离。

薛茗笑着问他:“燕玉鹤,我们要去哪儿呢?”

燕玉鹤安静地回道:“天下这般大,你想去哪儿,我便陪着你去哪儿。”

总之前路漫漫,薛茗不会再是孤单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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