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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化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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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重物扑地的闷响, 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周岱瞪大双眼倒下时,殷无渡依旧负手而立, 连姿势都不曾有半点变化。

殷无渡淡然自若,抬指勾来周岱的灵剑,握在掌中掂量掂量,再屈指轻轻一弹。

叮地一声脆响,那柄青芒长剑宛如脆纸般断成两截。

“不自量力的杂碎。”

殷无渡随手一掷,断剑轰然刺入身后石壁中,震碎半座山头。

他负手而行, 视而不见地踏过地上昏厥的周岱,直将他的身躯踩得翘起又仆下, 后背印上老大一个清晰的靴印。

殷无渡行至断崖边沿, 却见一堵半透明的气墙阻碍眼前, 隐隐可见墙上水纹荡漾, 触之没有伤害力, 却韧劲十足,无论刀劈剑刺都无法突破。

是囚仙结界, 为的就是将他困在此处, 削弱仙都小队的实力。

昆仑剑法割裂时空,巫宗秘术画地为牢。

有意思。

果然有第二拨人藏于暗处, 伺机出手。

殷无渡缓缓抬首,空中一只不起眼的乌鸦盘旋而过, 于他眼底掠下一片阴翳。

他勾唇轻笑,抬手一抓。

下一刻, 远在林梢的乌鸦便凭空出现在他掌中, 冷玉般修长的五指一拢, 拼命扑腾的乌鸦便没了声息, 只余几片黑羽飘飘然落地。

数百丈开外,正在施展灵禽探秘术法的青发少年亦是惨叫一声,抬手捂住了眼上那张绘着鲜红独眼的符纸。

“时夜,怎么了?”

胥风听到动静,即刻跃下雪狼向前。

叫“时夜”的青发少年捂着眼睛,咬紧牙关浑身颤抖,仿佛看到了极为可怖的画面。那股死亡的威压几乎透过乌鸦的眼睛,直击他灵魂深处,连带着一旁的伴生灵雀都叽叽战栗起来。

胥风拧眉:“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少年,我看到了……那个来自仙都的黑衣少年……”

时夜大口大口喘息,满心都是乌鸦临死前的惊颤,以及男人那张轻蔑凉薄的笑脸。

过了好半晌,时夜的视线才重新聚焦,缓缓抬起苍白的脸道:“好在我抽身及时,已成功将他困在原地。”

“甚好。”

戴着鹿角面具的娇小少女从树梢轻灵跃下,旋身间身后半透明的淡蓝灵鹿若隐若现,“解决完了外人,咱们内部再行竞争。谁赢得最终比赛,谁便是下一任巫宗圣子。”

密林东北角,雾霭如云,一缕凉薄的月光自叶缝中洒落,仿佛垂下一线银白蛛丝。

已经天黑了,昆仑仙宗的虚空裂痕剑果然名不虚传。

晏琳琅的时间线被此剑往后拨了一个时辰,这意味着别组小队比她在密林中多搜寻了一个时辰,进度遥遥领先。

不过这虚空裂痕剑虽然厉害,却极为损耗灵力,即便剑法卓绝的奚长离出此招一次,亦要休息良久才能恢复巅峰状态,他那几个资质平平的徒弟嘛,就更不用提了……

晏琳琅抬指抵着下颌,嫣然一笑。

也就是说,昆仑仙宗来的那三个人,此时已废了一个。

殷无渡也不知道被这一剑传送至了何处,她感应气息无果,决定先不管他。

毕竟他的神力高深莫测,纵使天塌地陷,他也不会有半分损伤。

况且密林结界未破,说明赤毛犼还未被人寻到,事情尚有转机。

晏琳琅眺望死湖对岸阴森森的迷雾,回身望向拿着司南玉盘东走西看的宫渚,笑道:“宫小公子,你沿着玉盘所指的方向一直朝东走,不管遇见什么都别停下,约莫个把时辰便能走到主道上,与你的同伴汇合。”

“那仙子呢?”宫渚立即问。

晏琳琅朝湖对岸一指:“我嘛,朝西。”

宫渚朝湖对岸看了眼,又低头研究掌中那只指针乱转的玉盘,担忧道:“对岸阴气太重,恐有危险。况且我这玉盘所指,朝西乃是大凶之兆,要不,仙子还是换一个方向走吧。”

晏琳琅笑了声,半真半假道:“小公子有所不知,传闻赤毛犼好食人,所至之处死魂无数,最喜盘踞在阴气聚集之处呢。”

宫渚显然被吓到了,咕咚吞咽一番,额角渗出几滴冷汗。

果然是不谙世事的凡族少女,也太单纯柔弱了些,实在不适合来这种尔虞我诈的生死场。

晏琳琅道了声“就此别过”,便领着白妙足尖一点,飞身凌空渡湖。

刚飞到湖中心,就听身后传来扑通一声落水声。

她悬浮湖面上,回身一看,原是宫渚驾驭飞行法器跟了过来,却因驭器术太烂而笔直地栽入水中。

咕噜咕噜。

碧波荡漾的湖面浮出几串气泡,很快归于平静。

久闻仙门凡仆都是毫无修炼根骨的凡人,果真如此,宫渚这样的世家继承人竟然连一个避水诀都使不出。

晏琳琅做不出见死不救之事,只得无奈叹道:“妙妙,去把他拎上来。”

一刻钟后,宫渚坐在火堆旁,使劲儿拧了把湿淋淋的锦缎袖袍,又悄悄摸了把束胸,这才长舒一口气,学着男子的模样朝晏琳琅拱手道谢。

“多谢仙子救命之恩,宫某无以为谢,这些防身法器任仙子挑选。”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纵使滴水之恩亦要涌泉相报,遑论救命大恩?仙子还是挑几样称手的法器吧,密林危险,兴许用得上呢?”

晏琳琅拗不过她,只得挑了一件中品的护心灵镜,让白妙拿去把玩。

“小公子毫无灵力傍身,为何还要跟上来?不怕吗?”

晏琳琅撑着下颌问,蒙着面纱的脸在灯火下尤显朦胧明丽,

宫渚颇为艳羡地盯着她发髻间的耀目珠钗,摇了摇头,片刻,又轻轻点了点头。

见晏琳琅抬眸,她自觉失态,有些慌忙地收回视线,转身从储物袋中摸出一只装满精致糕点的食盒,又摸出一只烧鸭,一只烤乳猪。

直至满满当当摆了一地佳肴供白妙取用,她这才抱着膝盖靠墙而坐,瓮声道:“怕。但我必须要来,老爷子还在家里等着我。”

她口中的老爷子,应该就是宫家此任家主宫连泽。

“……家中姊妹众多,我从出生开始,便注定与她们不一样。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对我尤为严苛,非打即骂。”

夜深人静时,最容易勾起伤心事。宫渚大概是将晏琳琅当成了可堪托付心事的知己,一边用木棍拨弄篝火,一边絮叨着家中琐事。

“儿时我与友人做游戏,不过是多玩闹了片刻,老爷子便罚我跪了半个月的祠堂。”

“少时与远房堂弟捉迷藏,被老爷子逮住,又抽了三十板戒尺。”

“还有前年新春,我想放个炮仗应景,老爷子大骂我玩物丧志,拎着拐杖追了我十条街。”

宫家的家风竟如此苛刻?

晏琳琅听着,竟有些同情她。

“从小到大,我好像没有做过一件让他满意的事。”

宫渚的情绪低落了些许,吸了吸微红的鼻子道,“所以我想赢得无尽灯火种,让老爷子看看,我并非一无是处的纨绔之流。”

火光跳跃,时而哔剥一声,溅出几颗细碎的火星子。

那絮叨的声音渐渐低去,晏琳琅缓缓抬眼,才发现宫渚歪身靠着墙壁,已然沉沉睡去。

似乎只有在睡着时,她才会卸下男装的防备,流露出几分少女的娇憨。

几颗光点从她紧皱眉心飘出,在空中凝成幽蓝的半透明气团。

是巫宗的溯梦术,每一个气团都代表着一段记忆。

白妙没见过这种东西,嘴里叼着鸭腿,猫儿似的跳起来去抓这些飘散的气团。

抓到一个,兴冲冲抱来给晏琳琅看。

只见气团梦境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少爷领着一群玩伴呼啦啦跑过,画面极为清晰,竟然还有声音。

宫渚竟是从这么小时,就开始学做男子打扮?

晏琳琅颇为讶然,又想着大约是宫老爷子膝下没有男丁,恐家业不保,这才想了个瞒天过海的法子,将小女儿谎称成小儿子养。

只见小宫渚不知从哪里扯来三尺白布,做成孝服披在头上,手里还端着一块用炭笔歪歪扭扭写成的“老爹宫连泽之牌位”的木板子,一边嚎啕大哭一边三步一叩首,和小玩伴们上演了一出“父慈子孝”的灵堂好戏。

“?”

这就是她方才说的,与友人做的游戏?

第二个气团,小宫渚长大了几岁,眉眼间稚气未脱,正在和几个幼年的弟弟玩捉迷藏。

晏琳琅眼睁睁看着她将前来争夺家产的小堂弟塞进了灶台里,然后转头去追一只发光的萤蝶,将堂弟忘得一干二净。直到浑然不察的下人点着火引前来烧火做饭……

下一个。

新春瑞雪,十五六岁版的宫渚生得面若好女,已经懂得男女之别。她似是厌倦了被束胸勒得喘不过气、终日靠法器灵药遮掩身份的生活,行事越发乖张叛逆,仿佛只要老爷子失望,她便能做回真正的自己。

此刻,宫渚百无聊赖地站在老爷子的长生丹炉前,探头探脑,见无人看见她,便点燃一根大炮仗丢进丹炉。

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

于是,宫府的新年在老爷子中气十足的骂声中轰烈来临。

晏琳琅哭笑不得。

好得很,真没有一顿打是白挨的。

最后一个气团飘来,梦境中宫渚的打扮与现在相差无几,应该就是最近才发生的事。

气团里的画面颇为颠簸,似是宫渚在焦急奔跑。

下一刻,画面定格,一个身着锦衣玉带、两鬓斑白的老爷子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唇上泛着不正常的乌红。

“……灵矿中出了意外,好像是沾染了阴煞之气。”

“阴煞之气?灵矿中怎会有这种东西?”

“唉,魂魄全无,回天乏术,还是准备后事吧……”

周遭议论嘈杂,宫渚扑通一声跪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奔去老爷子身边,将他冰冷的身躯搂在怀中,颤声道:“爹,我回来了,你醒醒……”

“我错了,我再也不和您对着干,再也不游手好闲不学无术。”

“来,骂我啊!您不是嗓门最大了吗?为什么不说话了?求求您,求求您睁开眼,哪怕再骂我一顿也好……”

晏琳琅侧首望去,只见睡梦中的宫渚秀眉紧拧,白净的脸上满是泪痕。

这才是她想要赢得火种的真正原因吧?

晏琳琅心中微动,抬手击散了梦境气团。

与此同时,晃荡双足坐于树梢上的鹿角少女收回术法,甜甜笑道:“哎呀,被人发现了。”

“鹿梦,情况如何?”

额间贴着独眼朱砂符纸的青发少年问。

“真是没耐心呀,时夜。”

鹿梦抻了个懒腰,跃下树梢道,“我的溯梦术是最完美的情报收集法,趁他们睡着时读取他们的记忆,便能轻而易举掌控所有讯息。虽然大部分都是些没用的垃圾记忆,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半个时辰前,妙音阁的音修在湖东发现了赤毛犼的踪迹。”

胥风翻身跃上白狼的背脊,低声道:“事不宜迟,出发。”

十里开外,晏琳琅亦感应到了妖兽的气息。

这种程度追踪术,就没必要耗费大量灵力询问天机卷。

她这具身躯是由神女壤炼化而成,理论上而言,于修炼土系术法大有裨益。她这两个月惟恐再离魂,几乎不曾睡觉,积攒的精力都用来钻研土系术法了。

也是因祸得福,她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眼下只需将手覆于土壤上,便可沿着地脉走势感应周遭气息。

月黑风高,该干正事了。

晏琳琅没有惊动熟睡的宫渚,只领着白妙,循着方才感应到的气息朝湖东飞去。

见到月光下那只足有两丈高的赤红凶兽,晏琳琅愣了愣神。

她带着白妙落于一处隐秘的树梢上,疑惑道:“天地玄黄,这次的赤毛犼不是末等的黄阶妖兽吗?怎生得如此巨大?”

“因为它吃了人,沾染血气,已经彻底魔化了。”

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传来刻意压低的清冷嗓音,晏琳琅定睛一看,竟然是胥风。

他的两个队友躺在隐秘处,青发少年尚能捂着受伤的手臂艰难坐起,而鹿角面具少女伤势更重,已经昏死过去。

三人俱是满身血痕,狼狈不堪,显然是经历了一场生死鏖战。

晏琳琅环顾四周,视线落在树梢悬挂的一截染血断绳上,心下明了。

多半是有心术不正者听闻赤毛犼好食人,便抓了别家修士吊在这儿做诱饵,殊不知那赤毛犼吃了人肉后会魔化暴走,功力大涨。

“这下有些难办。一起上?”晏琳琅发话。

时夜虽身受重伤,却也容不得自己的猎物被分羹,遂咬牙道:“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一起上,赢了算谁的功劳?”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只魔化的赤毛犼已从黄阶升至地阶巅峰,论单打独斗,这里无人是它的对手。”

胥风望向晏琳琅,迅速做出决定,“赢了,火种归你,圣子之位归我。”

晏琳琅弯眸一笑:“成交。”

胥风颔首,起身捏诀化出刚猛风刃,率先出击。

白妙不甘示弱,也亮出一人高的长刀跟上。

赤毛犼被攻击,吼声震天动地。晏琳琅在北境极地时没少和妖兽打交道,深知对待这些食人的畜生不能一味攻击,而是要智取,如同垂钓般一拉一松,消磨它的力气才是上策。

她捻指悬腕,臂上的花枝金钏如活过来似的舒展移动,化作金光贴地游走,钻入妖兽的影子中。

很好,缚影术生效,晏琳琅开始遛鱼。

她全神贯注施展术法,并未发现密林深处还隐藏着两道敛了气息的黑影。

江岳是奚长离最小的弟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此刻见湖边妖兽凶猛异常,当即持着时辰剑就要冲上去帮忙。

“等等。”

宋敛之按住他,面容隐在暗处,呈现几分阴冷之色,“那几人是现成的饵料,先让他们鹬蚌相争,待两败俱伤,我们再坐收渔利。”

湖边,成片林木在赤毛犼的倾轧下断裂,尘土碎屑四处飞溅。

晏琳琅轻咬齿关,一刻也不敢放松缚影术的控制,低喝道:“妙妙,就是现在!”

胥风以风刃分散赤毛犼的注意,白妙则瞧准时机飞身而上,手中长刀照着妖兽的脖颈砍去!

鲜血四溅,中了!

白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刀刃直将赤毛犼的脑袋压进地里。妖兽吃痛,发出雷鸣般的嘶吼,庞大的身躯砸得地面都跟着颤了三颤。

眼瞅着就要大功告成,不料一条青鹤人影飞了出来,拔剑刺向毫无防备的白妙!

这一剑狠辣无比,白妙不得不放弃卡在妖兽颈骨中的灵刀,旋身躲开。

只是如此一来,那妖兽便有了喘息的机会,当即扭身扬起生有毒刺的尾巴朝白妙甩去!

白妙被当胸一击,当即哇地喷出一口鲜血,从高空跌落。

“妙妙!”

晏琳琅目光一凛,当即飞身向前,接住了身负重伤小徒儿。

还好,她只是暂且昏过去了。

晏琳琅匆忙检查了一番白妙的伤势,只见一枚破碎的镜子从她心口处落出,正是先前宫渚为了报恩送给她的那枚护心灵镜——若没有这样法器护身,只怕白妙此刻已是凶多吉少。

思及此,晏琳琅那双含情美目里没了半点笑意,眸底杀机浮现,隔空望向前方执剑而立的宋敛之。

腕上金钏化作疾光刺出,只闻叮的一声金属相撞的铮鸣。

宋敛之被那当胸一招击得后退两步,不由咬牙怒视,强作镇定地握紧剑柄,心中到底有几分心虚。

方才他见那妖兽被降服得差不多了,便想趁机打跑用刀的怪力少女,抢占功劳。

谁知那妖兽如此狡诈,竟然还有余力摆脱束缚伤人……

对了,妖兽呢?

宋敛之望向妖兽倒地的地方,悚然一惊。

只见那处空空如也,只余白妙的一柄灵刀还横躺在地上。

胥风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忙抬掌化出风刃道:“小心!赤毛犼能飞天遁地,自由控制身形大小,极擅隐匿……”

话还未说完,他便惊恐地睁圆了眼睛。

负伤的时夜在一旁打坐调息,此时头顶出现了一大片诡异阴影。他本人尚未察觉,见胥风惊惧地看向自己,仍在问:“怎么了?”

直至黏腻的涎水从头顶滴落,腥潮的兽类呼吸拂过他的脖颈,他才骤然反应过来:赤毛犼在他背后!

晏琳琅飞速释放缚影术,然而已经晚了,妖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几乎同时,胥风催动疾风诀,一掌将时夜拍出数丈远,自己则落入了妖兽的攻击范围。

下一刻,妖兽纵扑一咬,血雾如花四溅。

以晏琳琅的视角,只见一枚破损带血的青红傩面哐当坠地,失去头颅的少年身形摇晃一番,随即直挺挺跪倒扑地。

死人了。

赤毛犼扬起蛇颈吞下胥风的脑袋,得了巫宗未来圣子血肉的滋养,它原本就庞大的身躯更是飞速膨胀,连带着獠牙和利爪都尖利了三分,口吐黑气,目泛红光,浓重的魔气刺激得人喉咙发痒。

简直是炼狱难度,这畜生恐怕已经晋级至天阶魔兽了。

“胥风!”

时夜飞速从地上爬起,一时悲痛欲绝,忙竖起食中二指掐诀,召来数百猛禽飞扑向赤毛犼。

然而只是徒劳,他擅长的本就是窥视而非攻击,这种不痛不痒的力度只会加倍激怒妖兽。

晏琳琅再次施展缚影术,成功拖住妖兽,力气大到指骨泛白。

“你这点灵力,就别白费力气了。”

疾风卷起裙袍猎猎,晏琳琅咬了咬牙,瞥向一旁唯一能动的青发少年,“绿头发的那个,你会巫宗的界门瞬移之术对吧?带他们出去,留在这只会让我分神。”

若是旁人说这话,多少有些狂妄不自量力。

但不知为何,时夜看着她纤细却沉稳的身形,却莫名生出一股信赖之感。

胥风死了,鹿梦和那个怪力少女亦是重伤昏迷,他又不擅长打斗,留下来的确只会添麻烦。

“你……你撑住,千万莫逞强!我会叫人来救你的!”

时夜摸出几张符箓贴至昏迷的两位少女和胥风的无首之身上,闭目念诀,只见一道青光闪过,他带着几名伤员消失在原地。

被缚影术拖住的妖兽仍在挣扎,晏琳琅乌发飞舞,衣袂翩跹,却走出了稳如泰山的气势。

她眸中浸着冷月的寒凉,定定睨向宋敛之道:“外人都走了,正好算算你我之间的账。”

“你想干什么?”

宋敛之并未将她这等无名无姓的小卒放在眼里,语气自然不算恭敬。

“白妙是你打伤的?”

“是又如何?她师父里通魔族,自取灭亡,她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宋敛之握剑道,“何况密林试炼,生死自负,要怪只能怪她没本事。”

说话间,他已提剑攻来。

眼下妖兽已被控制住,只要打败此女,他便可顺理成章地将妖兽收入囊中,赢得魁首。

叮地一声,火光四溅。

宋敛之的太虚剑意竟然被她随手扔出的护心镜片所破!

他不敢置信,提剑施展剑意三重,被压制。

施展剑意四重,又被压制。

这女子就像是吃透了昆仑剑法般,无论他出什么招式,都会被她化解攻破!

邪了门了!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破我昆仑剑法!”

宋敛之气喘吁吁,眼底惊疑大过愤怒。

晏琳琅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一掌将他连人带剑拍去树干上,直砸得他喉间血气翻涌。

呵,他还是老样子。

当初在昆仑仙宗时他便打不过她,现在还是这副怂样,只会暗地里使些见不得光的下作手段。

“密林试炼,生死自负,要怪只能怪你没本事。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晏琳琅显然是动了真格,掌中灵力炽光大盛。

宋敛之退无可退,只能咬牙硬抗。

正在此时,一道寒光自林中飞来,一剑割裂虚空。

原是隐藏在暗处的江岳见大事不妙,拼着修为尽毁的危险,强行使出了第二次虚空裂痕剑法。

仅是刹那间,他已成功将宋敛之从晏琳琅手中救下,扭转空间逃出了结界。

宋敛之一见自己已经身处结界外,失去了比试的资格,顿时勃然大怒,捶胸顿足道:“江岳,你糊涂啊!我昆仑弟子即便死也不做逃兵,你此番弃赛出逃,拿不到无尽灯火种,该如何向你师父交代!”

“赢不了的,六师叔……”

“你这是什么话,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六师叔,您觉不觉得……”

江岳一天之内连用两次虚空裂痕剑法,丹田宛如被利刃寸寸割碎,此时口鼻溢血,瞳仁涣散,不住大口喘息道,“觉不觉得方才那女子的背影……很像那个人?”

死里逃生的两人,脑中不约而同想起一道少女纤柔的身姿。

孤独,姝丽,所向披靡。

那是他们这些昆仑弟子六十年来,无法战胜的噩梦。

……

石崖之上,殷无渡眉头轻皱,神识感应到了远方的动静。

他睁目起身,行至囚仙结界边缘,抬起玉白的手掌覆上气墙。

既然这结界捅不破,便连同整座山一起……毁了!

掌心白焰顺着结界扩散,宛若怒海狂潮奔腾席卷,转眼成滔天之势,半边夜空都变成了刺目的白。

殷无渡头也不回地踏出白色火海,朝晏琳琅的方向疾速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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