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自有再看望清和。
只见他笑容如往常般温和,与她保持的距离克制有礼,好像刚才嗅了她身上气味和说那话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他此刻看上去很是疲惫。
“我先回去休息了。”
他这么说道,朝云自有点了点头,慢步进屋。
屋门关上,隔绝了云自有方才感觉到的一丝诡异。
她甩了甩头,同样回到屋中。
其实她大可利用此事来毁掉大神官在众人心目中的名声,还有什么能比大神官帮助恶魔这件事来得更加劲爆?
可是如果爆出此事,那些无辜的恶魔该怎么办呢?
毫无疑问,手无寸铁且实力低微的他们会被光明阵营残忍地杀死……而身上另有其他任务的云自有无法出手帮助他们。
正如羊十号所说,云自有和其他恶魔不一样。
云自有做不到像其他上位恶魔那样藐视普通生命。
每一个智慧生命在她看来不分贵贱,都是平等且值得珍惜的。
因此有些事情她真的无法做到。
“喵呜~”
云自有尚未开门,有所察觉的大智便在房间里发出声响,房门一开,身娇体弱的小猫咪冲进她的怀里,扫淡了她心中的思虑。
云自有抱着大智在床上来回翻滚,不顾它阻挠地强行在它花纹对称的脸上落下数个重重的亲吻。
一下、两下、三下……
湿润的亲吻落在脸上的触感令人忍不住想要陶醉在这份温暖之中。
望清和站在地下室的全身镜前,触摸着自己的脸颊,低垂着金眸,神情克制而又理智。
如果云自有在这里,她会发现地下室赫然变成了教堂的忏悔室模样,光明神像在昏暗无光的地下室里失去了往日的神性,圣泉翻滚的声音没有了悦耳反而沉闷无比。
望清和一颗颗解开神官袍的扣子,露出结实劲瘦的上半身,只是这上半身上缠满了绷带,绷带底下似有什么物体正在翻滚蠕动。
修长手指快速解开绷带,望清和背对全身镜,镜中的他光洁后背凸起两团肉块,正是这肉块在不断地蠕动流着味道奇怪的黑色鲜血。
望清和指尖在空中划动,一个空中缺口出现,他的手伸进随身魔法空间拿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向后背挥下。
只听见一声闷哼,两团肉团在落地的瞬间化作黑白相间的羽毛,巨大的豁口不停地流淌着黑色与金色相间的血液,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奇特的香味,与望清和身上平和的草木气味的体香有些相似,但又多了一分侵略性。
望清和扔下匕首,匕首触及地面发出“叮”的一声,他咬着绷带的一端,半掩着眸子,冷汗直冒,在身上一圈又一圈地缠绕着绷带。
做好这一切,他盯着全身镜,手掌在身前挥动,上半身瞬间变成赤裸没有缠绕绷带的模样,那一丝奇特的气味也被彻底遮掩。
镜子里的他毫无表情。
淡漠、无情、冰冷,是她不会喜欢的模样。
双手的食指按在嘴角之上,一点点向上推动,眼睛随之微微弯起,往日亲和温柔的清和神官在镜中灵动地显现。
隔壁小镇的情况比他预想的更加难办,也比他预计中使用的力量要更多,身体变得更不好了,这使得他今天险些在她面前失态,也差点吓到了她。
如果她因此逃走该怎么办?
他不敢去想这个可能性。
如果出现那样的情况……
他或许会做出很糟糕的事情。
望清和一颗颗认真地系上神官袍的扣子,一直系到脖颈处,他清楚地知道她喜欢什么模样的自己,每一刻每一分地都在保持着她喜欢的模样,她的确会经常看着自己走神。
只要再忍耐一下。
只要再等待一段时间。
一切都会按照他计划中地进行。
“阿嚏!”
云自有在课上连打了三个响亮的喷嚏。
所有人的目光向她看来,包括正在上课的班主任,她吸了吸鼻子,没想到堂堂使魔的自己竟然感冒了。
按理说不应该啊,拥有天使和恶魔混血血脉的她从小身强体壮,从来都没有生病过,怎么会在成年之后反而出现了感冒的情况呢?
顾闲清和谢云舒下课后来到她身边,听见她重重的鼻音,他们担忧地说:“需要用光明魔法帮你治疗吗?”
云自有早在家里的时候就对自己用过光明魔法,不知道是她魔法熟练度不够的原因还是怎么回事,光明魔法对她这次的感冒根本不起作用。
云自有说:“我午休的时候去趟教堂。”
她很清楚自己身体如何,因此觉得这次的感冒有蹊跷,她要去找望清和看看。
顾闲清和谢云舒一听觉得也行,接着便聊起八卦来。
谢云舒用着夸张的语气说:“清和神官和其他光明神官不是去了隔壁小镇支援么,据说他们赶到那里的时候,那边已经有一半的人死在深渊力量感染者的手下了。”
“要不是清和神官力挽狂澜,可能连我们派去支援的人都会全部死在那里!”
顾闲清皱眉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深渊力量感染者出现?”
以往深渊力量感染者只会一个两个地出现,即使出现也是初阶感染的症状,很少有这么多重度感染的一下子出现。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故意饲养它们,然后将它们一次性放出来捣乱一样。
云自有因为感冒,脑袋晕乎乎的,不过她神智还算清醒,她记得谢云舒之前也是半个重度感染者,她问:“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你之前怎么会被感染的?”
顾闲清闻言也看向谢云舒,她也很好奇这件事。
谢云舒神情不自在地说:“我听说深渊里面有能够改变人一生命运的宝藏,所以偷偷下了深渊,没想到刚下去什么都没找到,就被魔物偷袭感染了。”
顾闲清目露鄙夷之色:“宝藏?这你都信?你的智商呢?”
谢云舒捂脸道:“别说了,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就特别想去。”
云自有突然问:“有多想去?”
谢云舒一愣:“就是特别特别地想,茶不思饭不想的那种地步。”
云自有又问:“在此之前你对深渊了解吗?”
谢云舒摇头。
云自有说:“那你不觉得自己那种状态很奇怪吗?”
谢云舒现在想起来,也觉得自己那种状态不对劲,因为身世背负的责任,他从来不是一个会拿自己性命冒险的人,他怎么会做出独自前往危险的深渊的事情呢?
谢云舒的脸色一变再变:“难道我中了魅惑魔法?”
云自有摇头说:“这我不知道,但当时让你听到宝藏之事的人肯定有问题。”
谢云舒说:“我是在中心广场无意间听到的……自从上次我被清和神官净化之后,倒是再也没有听到过那个说关于宝藏的声音了。”
顾闲清朝他们两个挥手:“你们的话是什么意思?有人故意陷害别人进深渊吗?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云自有耸肩。
谢云舒眉头紧皱,他起身说:“我要回家一趟。”
他匆匆离开。
云自有则对顾闲清说:“我去下教堂。”
顾闲清问:“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云自有朝她摆手:“你好好上课吧。”
教堂就在中心广场上,云自有有心留意了一下中心广场上的人,她绕了一圈,听到两个小孩正在说有关深渊宝藏的事。
云自有走到他们身边,认真地听了一番,随后失笑。
这就是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在互相吹牛。
她走进教堂,教堂里值守的光明神官看见她神色有些许的微妙,显然是想到上次她烤串把大神官给毒倒的事情了。
这位光明神官微妙的表情不过一瞬,他很快走到云自有面前,和善地问道:“你是来找清和神官的吗?”
云自有点头。
他说:“跟我来。”
又是忏悔室。
望清和似乎总是待在这里。
云自有看见望清和跪在光明神像前,闭着眼睛,双手交握合十于胸前,口中低声吟唱着些什么,神情虔诚而又端庄。
他有什么想要忏悔的事情吗?
云自有轻声喊道:“老师。”
低低的吟唱声停下,整个忏悔室为之一静,望清和缓缓睁开金眸,起身的同时黑色神官袍在身上轻轻晃动着。
“怎么了?”他问。
云自有说:“我感冒了。”
望清和当即蹙眉道:“过来让我看一下。”
云自有愣了一下,她都没有说自己为什么感冒,怎么望清和的神色就这么凝重,他也觉得她感冒是一件非常不正常的事情吗?为什么?
心中怀着困惑,云自有慢步上前。
“五年前,我就在你身上施加过祝福魔法,这是终身性的魔法,你应该不会被这些小毛小病困扰。”望清和轻声说道,他忽然有些困惑地问道:“只是……怎么在你身上察觉不到祝福魔法了?”
云自有:“……”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她是个假货。
她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说:“老师,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每当她用出这招的时候,望清和就会无奈地看她片刻,然后将所有的事情一笔带过。
这次也是如此。
望清和重新在她身上施加了祝福魔法,她只觉得身上忽然一轻,但紧接着,更加沉重的压迫感从身体深处一下子涌了上来。
云自有一个没站稳,险些摔倒在地。
她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双臂结实,胸膛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扑通,扑通。
云自有听见望清和平静中却带着一丝怒意说:
“你被诅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