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亦司问林晃怎么改名了, 林晃寻思半天才想到理由,说邵爷爷嫌他现在话多,让他把名不副实的昵称改掉, 不然吃饭就不喊他了。
“你翻翻我那堆破烂。”林晃交待他, “看当年纹身师给的例图还在不在。”
陈亦司诧异,“那玩意还留着啊。”
林晃其实也不记得了, 只让他试着找找, 被问要干什么也没说。
挂电话前,陈亦司说周末会过来看新馆,林晃立即道:“别来,不用你给我过生日。”
陈亦司气笑, “翅膀硬了?你姑在上海,我不给你过,你自己咋过?”
“不过了。”林晃面不改色地胡扯,“这周末要考试。”
“你别真把自己演成好学生了。”陈亦司咂咂嘴, “也行吧, 那还要礼物么?”
“要。”林晃立即强调, “别买东西,给我钱。”
强调完又觉得不够, 补充道:“别发红包, 转账,至少要三百。”
陈亦司急了,“凭啥?”
“你给员工小孩满月还随三百呢。”林晃说, “我都没让你把省下的车票钱一起转了。”
“……”
陈亦司骂了一串脏话,林晃听完, 心情平和地挂断电话。
课间邵明曜又打电话来问他生日吃什么, 他不想吃蛋糕, 扭捏半天,最后小声说想吃爷做的长寿面。
只是普普通通一碗清汤面,但上次在邵明曜生日上见过后就一直忘不掉。
林晃提完自己都觉得脸皮太厚,梗着脖子等邵明曜回。
“这个不用你说。”邵明曜却含着笑道:“爷肯定要做的,还打算给你做肉圆子、八宝饭、蒸苹果,都是好意头,让你新一岁万事圆满、招福进宝、平平安安。”
怎么这么多花样。
林晃听得一愣一愣,后面邵明曜说什么都没进脑。
这周邵明曜忽然不来学习了,他也不去英中要题,新卷子都是从门缝塞进院里的,邵明曜像个报童,每天清晨准时送达。
聊天框里也干干净净,只有每晚的两句——
【smy:晚安。】
【lh:晚安。】
邵明曜的晚安一般在十二点前,但林晃睡醒后总会发现凌晨两三点又收到一条“晚安”。
某天邵明曜又两点多发晚安,几分钟后竟收到林晃的回复。
【lh:万难。】
他皱眉琢磨片刻,才恍悟某人是困傻了,半闭眼胡乱打完字就昏了过去,根本不知道多打一个n。
他拿着手机哼笑,心道果然如此,难驯的家伙,一旦乖了就会格外可爱。
熬到礼拜四晚上,“晚安”迟迟未来,林晃也没等,把手机插上电,戴好耳机关灯上床。
零点时,邵明曜三个字在屏幕上亮起。
“生日快乐。”那个声音贴在他耳边说,“平平安安。”
左边耳机被枕头压着,硬硬地卡着耳廓,让那句话直接顺着皮肤和骨骼传入脑海。
林晃把小狗玩偶往上搂了搂,下巴埋在毛毛里。
耳机捕捉到他动作的窸窣声,过一会儿,邵明曜那边翻了一页纸,他拿起杯子喝水,手上写字没停,钢笔尖划着纸面的沙沙声垫在喝水声下面,每一口吞咽都被衬得更清晰。
邵明曜放下杯子,开口道:“睡觉。”
温和而不容抗拒,像关切,又像一句指令。
林晃原本还想多听一会儿他写字,但听过那句话后,竟真的没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早上起来手机还是黑屏了。充电不如放电快,没撑过整晚。
这块电池是去年新换的,师傅当时就说主板太旧,新电池肯定也用不长。林晃攥了一把老手机,不知道它还能陪自己多久。
真是开春了,清晨五点多就有一片朦胧熹微的日光,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灰尘,静谧而陈旧。
林晃独自穿过长长又绕绕的羊肠巷,刚到操场,就见到那道身影。
邵明曜好久没来一起跑步了,今天突然出现,黑短袖外面套着丑丑的校服,下面是条黑色长裤,校服敞着怀,长腿一览无余。
他跑到林晃身边,林晃随手扔下书包,“你怎么穿九中校服。”
邵明曜一伸手就揉乱了他整理好的头发,“你说呢。”
“别弄我。”林晃没躲开,跟上去又忍不住吐槽一句“真难看”。
邵明曜闻言便脱了九中校服往跑道上一扔,继续跑他的。林晃纠结了两秒,也脱了英中校服扔在一起,提速追上去。
挺巧的,他也是黑短袖黑长裤,校服一脱就和邵明曜一模一样了。
但也不能算巧,毕竟他跑步一直就穿这件,邵明曜早知道。
安静跑完十圈,林晃去食堂拿了六个包子,刷卡时邵明曜伸手过来,在他的餐盒里放下两颗水煮蛋。
他回头一瞥,邵明曜自己也比平时多拿了鸡蛋。
“生日。”邵明曜言简意赅。
林晃心道又不是你花钱,你怎么还摆出一副很大方的样子。
邵明曜又看他一眼,“给你报。”
哦。
那没事了。
林晃神色淡然,转身又抓了俩小面包,推给阿姨一起结。
中午他打给邵明曜催转早餐钱,收到红包后摸出耳机戴好,胳膊肘往膝盖上一撑,端着饭盒吃午饭。
邵明曜听了一会儿,“在体育场吃饭?”
“嗯。”
邵明曜说,“好像有不少人。”
这个时间确实人多,都是散步消食的,三五一伙,路过林晃时大多藏不住惊讶的表情,走远几步还回头偷瞟。
林晃无所谓地吃着饭,快吃完才“嗯”了声,“我摘口罩吃饭了。”
邵明曜问:“为什么?”
“也不会一直摘,毕竟戴习惯了。”林晃平静地解释,“但以后吃饭喝水不想偷偷摸摸了,很麻烦。”
邵明曜缓慢地“嗯”了一声。
林晃用勺子拨着米粒,“别不高兴,邵明曜。”
邵明曜不置是否,问道:“为什么觉得我会不高兴?”
林晃拔了耳机线,把手机举到脸侧,“说了你不许生气。”
“嗯。”
“我觉得你对喜欢的东西有独占欲。”林晃轻声说。
邵明曜的呼吸声忽然变得清晰,应是换了个手拿手机,有皮肤摩擦的动静。
“凭什么这么说。”邵明曜低问道:“我独占什么了,你有证据么。”
林晃垂眸回他,“比如,秦之烨和俞白从前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电话里霎时安静,邵明曜深吸一口气,“林晃。”
就知道会恼羞成怒。
林晃直接把电话一挂,强行禁言。
饭盒里还剩几颗米,他用勺子刮干净送进嘴里,放松地晃着腿发了一会儿呆。
惹了邵明曜挺开心,反正过生日。
*
晚自习没上好,心里像长出了一片荒,快放学时才平静些许。
林晃后知后觉,自己是在盼着。挺稀罕,他竟然会有盼着的事,还是过生日这么无聊的小事。
之前答应了邵明曜不随意逃学,他就提前收拾好书包,打铃的一瞬就拎包起身。
魏康鸿在后头惊诧道:“老天爷,你不会一直在读秒吧?”
林晃没理他,埋头快步往外走,刚一出校门,一股莫名的力拎着他后脖领子把他拽了回去。
伴随而来的是那股熟悉的木质香。
他惊讶地看着邵明曜,“你怎么在这?”
邵明曜敷衍着哼了一声,顺手接过他拿着的书包,挂在肩上。
林晃走了两步又问,“你不会是在接我放学吧。”
刚说完就被按了头。
“哪那么多废话。”邵明曜顿了下,“爷让我来的。”
林晃再想问,邵明曜又说,“快点走,爷要早睡。”
哪有爷,邵家院里静悄悄的,邵明曜也没有回家的意思,站在他家门口用下巴指引他开门,林晃进了院,才看见桌上已经摆好碗碟。
肉圆子、八宝饭、蒸苹果、长寿面,好意头全都有。爷还给他烧了一大盆红烧肉,里面埋着一颗又一颗圆滚滚的鸡蛋。
长寿面只有两碗,但邵明曜说其实做了五碗,爷和狗都吃过了。
林晃这才放心,进屋洗了手,出来时厅里一片漆黑,邵明曜把门窗全关了,帘也拉着,黑咕隆咚的,只能看见他的身影蹲在墙边动来动去。
“干什么。”林晃问,“不是说过不吃蛋糕么。”
他不喜欢蜡烛,从来不搞吹蜡许愿那一套。
“想多了,没蛋糕。”邵明曜语气很淡,“给你的生日礼物。”
他又说,“爷的红包还是放你枕头底下了,明早再拆,这份是我的礼物。”
林晃“哦”了一声,在他身后瞅了半天也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只依稀分辨出是个扁块块,邵明曜双手端着放到一边,又从柜子后抽了根长管子,叮叮咣咣地组装。
“快点。”林晃催促,“我饿了。”
“等着。”邵明曜说。
组装好,地上多了一盏落地灯似的架子,林晃正要开口问,面前那整一面墙豁然白亮。
投影仪站在墙前,安静地放射出光线,空气中的小灰尘在光中扑簌簌地轻颤。
林晃呆了半天,“邵明曜,你送我一台投影仪啊?”
邵明曜站在墙幕前按着遥控器调参数,抿唇“嗯”了声。
“陈亦司也有一台,比这个投的小。”林晃停顿,“他那台要四千块。”
邵明曜平静道:“你送我的钢笔更贵吧。”
那倒也是。林晃这辈子第一次进行这么大宗的消费,刻个字还要加三百,简直是把人脖子按在菜板上剁,他按确认付款时都闭了眼。
他瞥着邵明曜的侧脸,“所以你是和我礼尚往来么。”
“不是。”邵明曜喉结滑动一下,看着墙幕淡声道:“我生日那天,在KTV,你站在投影前很好看。”
林晃哑了。
憋了半天才又问,“我生日,你送你喜欢的是吧。”
“不是。”邵明曜又否认,回头看他一眼,“你不是喜欢看动画电影么。”
林晃一愣,“为什么这么觉得?”
邵明曜说,“短视频只给你推送甜品探店和动画电影剪辑,哦,现在偶尔还有学考讲解。”
林晃无从反驳,只能在餐桌后坐下,安静地看他设置。
“弄好了。”邵明曜终于微勾起唇,“想看什么?”
林晃问,“什么都有么。”
“嗯,开了会员。”
“龙猫吧。”林晃说。
投影震撼地铺满一整面墙,声音倒开得不大。林晃仰头注视电影画面——深绿的雨中森林,小女孩坐在胖胖的龙猫身上,撑着一把伞,一起专注而懵懂地往前走着。
他看过喜欢的片段后就开始吃菜,把爷做的菜都尝了一遍,每道都好吃。
最后才端起那碗长寿面,邵明曜见状也端起了自己的,筷子捉起面条的一头,叮嘱他道:“不许咬断。”
林晃没应声,缓慢而小心地往嘴里捞,难得有一次他比邵明曜还细嚼慢咽,邵明曜吃完放下碗,他还有十来公分的面没进嘴。
邵明曜瞥着他,“磨蹭什么呢,等会咬断了。”
“邵明曜。”林晃含着面条,用筷子抬起剩下的一截,微扬下巴,含糊道:“分一点。”
邵明曜一僵,看着他,“面不能断。”
“不算断。”林晃小心翼翼地含着,垂眸看着那截面,“你直接咬着扯。”
邵明曜抿了下唇,“长寿面不能和人分。”
林晃坚持,“就分你一点。”
邵明曜不动了,林晃估摸着他是觉得自己又耍心眼,但真不是,他纯粹就想分给邵明曜一小截长寿面而已。
想再催一句,可怕开口就把面咬断了,正想算了,面前却忽然一暗。
邵明曜挨着他的那条手臂抵着他的肩没动,上半身拧过来,遮住了他面前的光。
他没有看他,双眸深沉宁静,目光垂在他用筷子抬起的那截宽面上,张嘴咬住。
林晃心下忽然空了一拍。
他为了分面特意留了挺长一截,但没想到还是会挨得这么近。
只一瞬而已,邵明曜一偏头,撕断面条,坐正缓慢咀嚼。
林晃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动画片,一动不动。
邵明曜咽下面条才淡声问:“怎么了。”
“没。”林晃恢复咀嚼的动作,嚼了好一会儿,吞咽。
但其实后半程在嚼空气。
邵明曜似乎没意识到,他太急着扯断了,扯猛了,已经被林晃嘴唇抿住的一小截都被他带了出去。
林晃直勾勾地看了一会儿动画,邵明曜又转头过来,“耳朵红了。”
林晃垂眸道:“关窗了,闷。”
“那喝点酒吧。”邵明曜起身道:“爷听说你很能喝,给你拿了一瓶珍藏的红酒。”
林晃没怎么喝过红酒,主要是陈亦司这人不上档次,只整那些便宜的散装白。家里也没有高脚杯,邵明曜就随便拿了俩玻璃杯出来。
不等林晃开口,他随口解释道:“陪陪你,红酒的基本礼节。”
林晃狐疑地看着他,他又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我酒量不差,上次应该是空腹喝猛了,又没什么心理准备。”
林晃闻言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那喝呗。”
说是陪,但邵明曜喝得比他快。
电影放到尾声,林晃拿起酒瓶再想倒,轻飘飘,已经空了。
他往旁边一瞥,邵明曜仍然坐得很直,注视着屏幕,看似平和,但面色和上回一样白,两唇殷红,瞳光细微地波动。
他试探道:“邵明曜。”
“晃晃。”邵明曜看着屏幕,“为什么想看龙猫?”
林晃目光轻颤,片刻后蜷起双腿踩在凳子上,“小时候喜欢,今天放学后忽然想起来了。”
邵明曜转头注视着他,“喜欢宫崎骏?”
林晃摇头。
异世界幻想繁丽多变,他看不懂,也嫌闹。
“只喜欢龙猫。”
“为什么?”
因为它接小女孩放学。
小时候庄心眠会接他放学。后来人没了,他就一个人回家。原本也觉得无所谓,直到那年偶然看到这部动画,才忽觉难过。
林晃垂下眸,“邵明曜——”
邵明曜忽然开口,“以后都接你放学。”
林晃怔然抬头,完全想不透他是怎么看破的,空张了张嘴,疑问和推辞的话悬在嘴边,无声地散了。
开口却是说,“那我以后也多上一节自习,不耽误你。”
“嗯。”邵明曜平静地转回头,按下暂停键,让电影停留在最后一幕,起身道:“睡觉吧。”
林晃一瞥时间,23:21。
“你是不是醉了。”他问。
邵明曜语气平静,“醉什么,过生日要早睡。”
屁。
林晃又往嘴里塞了一颗肉圆子,跟着他往卧室走,“你晕了。”
“没晕。”邵明曜步态还好,但越走越慢,到门口停了一下。
林晃站他身后,“可别把我家地板砸出坑来。”
邵明曜不动声色地扶了一下门框,“稳着呢。”
他说着伸手摸索墙上的开关,摸了两下没摸到,索性道:“不费电了。”
林晃:“……”
邵明曜嘴上说没醉,抱出毛毡后却是铺在了床上,然后直接躺下。
林晃站在床边,久久无语。
邵明曜眼睛眨得很慢,估计用不了一会儿就要彻底睡着了。他想薅他起来,但一想着铺在地上的毛毡已经沾了床,索性就让他那么睡吧。
他去刷了个牙,回来脱掉衣服,穿着小背心站在衣柜前掏睡衣。
“又瘦了。”邵明曜忽然在身后道。
这会儿醉意彻底藏不住了,嗓音哑沉,听得人耳朵痒痒。
林晃说,“没瘦啊。”
邵明曜说,“特别薄,腰看着都要握不住了。”
林晃拉出睡衣,“那你喜欢薄一点,还是厚一点。”
邵明曜顿了顿,缓缓转回去躺平,抬起手臂压在眼睛上,哼笑一声,“我喜欢厚一点又怎样,你能吃胖么。”
林晃放下睡衣,回身认真道:“吃不胖,但我能练厚。练侧腹时稍微上一点负重就能涨维度,我可以……”
“不许。”邵明曜忽而开口,放下手臂,黑眸带着几分醉意看着林晃,喉结一动,低声道:“喜欢薄的。”
黑暗的房间里静谧了一会儿,昏昏沉沉。
许久,林晃抬眸凝视他,轻问:“为什么。”
“是喜欢掐着么。”
话音刚落,侧腰便被一只炙热的手握住了。
不知是他真的太薄,还是邵明曜手掌太阔,他一忽产生了一种整个人都被邵明曜握在手里的错觉。邵明曜用劲不小,握得他有点痛,他刚动了一下,便听邵明曜沉声道:“林晃,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每天都在说什么。”
林晃语气平静,“想到哪就说到哪,谁天天琢磨自己每句话为什么要说。”
他看了邵明曜一会儿,又说,“你先睡,我还要再玩玩手机。”
邵明曜好像被气得不轻,但又被酒精封印,最终也没骂出什么来。
他又把手臂压回眼睛上,胸口一下一下缓慢而深幅地起伏着,和上次一样,估计已经醉得难受了。
自找的,怪得了谁。
林晃没再管他,挨着床头柜随便在地上一坐,背抵着床,戴耳机刷短视频。
大数据可能在监听,刷到的第一条就是龙猫选段。
他没划走,就那么看着,看完点了下红心,下一条还是龙猫选段。
一条接一条地看,看了十几条后,变成了宫崎骏其他作品。
林晃摘掉耳机,屋里已经一片安静,只有邵明曜深长的呼吸声。
根据上次的经验,有呼吸声就是真睡熟了,熟到听不见闹钟,会和他一起迟到的那种。
林晃清了清嗓子,“邵明曜?”
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睡哪儿?”他又问。
依旧没得到回应。
林晃无声起身,垂眸看着床上的人。
家里没开灯,只有客厅笼罩在投影仪的白光下,也从卧室门口漏进来些光亮。
邵明曜喝酒一贯嘴硬,他不是第一次知道了。
但他没戳破是心眼,顺势喝慢、喝少是心眼,任由邵明曜喝醉昏睡还是心眼。
邵明曜聪明周全,万事仔细,偏偏就是心眼玩不过他,从小就如此。
林晃撇了下嘴,目光掠过邵明曜压着眼睛的手臂,又落在那两片唇上。
上次在KTV他就发现了,邵明曜喝醉后嘴唇会充血,薄而殷红,严肃而浓郁,格外带劲。
林晃看了好一会儿,喉结轻轻颤动,末了无声地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摸出一枚杏核,放在邵明曜枕边。
“一个生日要求。”他轻声自言自语般地说着。
伸手把额前的刘海搂到后面,不让发丝垂下来。俯身屏息接近,小心翼翼地躲开压在眼睛上的手臂——
唇上一软,终于触碰,陷入。
设想过很多次触碰时的感觉,软的薄的、凉的热的都想过,但唯独没想到充斥神经的会是一丝麻,像触电,他静止在那,心跳静止,思绪静止,直至触电感终于褪去,才恍觉唇还压在一起。
故作平静许久,却忽地钻出一丝想舔进去的念头,一瞬而已,悸动翻涌,如雪崩。
林晃仓皇转身滑坐在地,背抵着床,无声地气喘。
刚才心跳如何静止,现在就如何纷乱,无论他如何调整呼吸,心脏越跳越快,跳到太阳穴跟着一起鼓胀,脑子里耳鸣嗡嗡,愈演愈烈——
一忽间,世界重归安静。
心脏再次静止,耳鸣声停了,大脑又是一片空白。
邵明曜的手覆在了他头上。
掌心温度隔着发丝压下来,手指缓慢地穿插在发间,许久,用力揉了两下。
开口便是一片清醒。
“终于被抓到了吧。”
醉者嗓音清晰而温沉,在昏沉的房间里,一字一字落下。
“晃晃。”
“和我在一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