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
若是真的知道,谢氏怎么可能这般平静。
一定是他想多了。
“看来侯爷压根没记住嘉宁郡主的话,昨儿郡主已经摆明她不喜欢姚姑娘。侯爷若是执意要姚姑娘入春希堂,那我也正好省去了这会回信的功夫。”
纪宏明伸手拦住谢氏收拾的动作:“夫人慢着,这信定然是要回的。姚、姚姑娘那边……我答应了小姑娘总不好反悔。郡主她也不可能一直盯着我们纪家,夫人觉得呢?”
“侯爷,你才说要谢过郡主一番,转头就瞒着她,帮她不喜欢的人。侯爷,须知女人的心都是很小的,尤其是在讨厌的人身上。便是一点蛛丝马迹,也不会轻易放过。”
纪宏明总觉得谢氏话中有话,但眼下托嘉宁郡主拿到随扈太子赈灾的名单最为要紧,他忙道:“还是夫人考虑周到,春希堂的名单都以夫人的意思为主。夫人还是快给郡主回信吧,为夫这就帮夫人研磨,如何?”
谢冰凝才低头继续写信。
纪宏明生性自私凉薄,原来被他放在心尖上的姚鸾双母子,在他心中的分量,也不过如此。
这么一对比,谢冰凝母女俩怕是半点位置都不占了。
而在此前,谢冰凝可从来都把纪宏明放在第一位。
………
纪宏明看着谢氏越来越差的脸色,他便磨得愈发仔细,手都酸了也不敢停。
一时全忘了今日在宫里被冷遇的满肚子气。
大驸马拿着嘉宁郡主的名单往宫中一递。
纪宏明便欢天喜地跟着太子的队伍,很快出了京,前往洪州各县。
只是他一到太子面前行礼。
年轻的储君半点也没给他好脸色。
满心期待的纪宏明不以为意,认为是万事开头难。
全然不知突然被破坏了计划的太子,将所有的不悦都打算让纪宏明这个程咬金来承受。
………
春希堂,四周挂上了凉席,很快成为了府中姑娘们教习的场所。
因着谢冰凝觉得自己多年来为纪宏明操持内务、服侍姑婆,技艺也多有生疏,她决定每日也早起跟着习艺。
小女儿出生时的惊险尤在,谢冰凝也让青琼每日抱着还在呼呼大睡的小小姐跟着。
纪宝宝一睁眼,耳边先是朗朗读书声,她翻个身,又睡了。
起来大口喝奶,一边看着娘亲和姐姐们头上顶着书,一步一步练习娇娥沉稳端庄之态。
她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满室茶香,还有“咕咚咕咚”的水声。
接着是插花、制香、弓箭……每天都不带重样的。
谢冰凝一边重温,每回转头都发现小女儿睡得口水直流,好像她们都是助眠的。
便知长大后,小女儿教习这条路估计不好走……
再看书画课上打盹,弓箭课上就生龙活虎的三姑娘。
还有插花时候一股脑往花瓶栽,顺便剪掉最漂亮的一朵往头上戴的四姑娘……
摇摇头,继续选自己下一枝陪衬的绿植,惊讶的奶音响起……
【咦?娘亲,外头有人偷听!】
【瞧瞧,这不是渣爹的宝贝女儿嘛……她在杜鹃花丛中撅着屁股,活像只粉鸵鸟……】
紫气和成长有助于纪宝宝的修炼,她现在听得更远,看得更多了。
谢冰凝皱眉,起身示意谭嬷嬷,她要出去净手。
实则绕到了后头,果然发现杜鹃丛中,一个粉衣服、鬼鬼祟祟的身影。
果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外室姚鸾双生下的女儿,行事也只会偷偷摸摸。
谢冰凝按下要出声的碧环,走出了一段路程才吩咐了几句。
碧环满脸笑意去办了。
次日,谭嬷嬷正讲着课。
纪宝宝今日难得没有呼呼大睡,而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睛,聚精会神。
果然,很快,春希堂的右侧传来了一声尖锐的惨叫声。
谢冰凝很快起身,让人前去查看。
姑娘们都跟着涌到了廊下,好奇探出了头。
青琼已经摸清了小小姐的心思,抱着她,平稳跟上。
纪宝宝清楚看见,穿着粉衣裳的姚玉爱坐在了地上,两眼泪汪汪看着被老鼠夹扣住的右脚,鞋袜上隐隐渗出了殷红血丝。
“这不是姚姑娘吗?”纪再秋第一个开口,“你这是怎么了?”
谢冰凝歉意道:“近来丫鬟们都说院子里在闹老鼠,我吩咐人到处放了老鼠夹子。姚姑娘怎么这么不小心?”
“不对吧!再如何也不会踩到这个地方来……”纪再秋一唱一和,“姚姑娘该不会是在……偷听吧?”
纪宝宝听着母女俩唱双簧,乐出声。
该!
姚玉爱行径如“老鼠”,可不就被老鼠夹了吗?
谢冰凝转过身对着谭嬷嬷行礼:“家中失了规矩,让嬷嬷见笑了。”
谭嬷嬷早就见惯了宫中的阴暗厮杀,这实在是小场面。
她福了福身:“侯夫人客气了。纪家姑娘们各个冰雪聪明、温娴雅致,能到纪家教导她们,老身也觉得面上有光。”
“若是人人都如纪家姑娘们聪慧懂事,哪里还需要老身出面辛苦?”
谭嬷嬷一口一个夸着纪第春她们,无疑又是在姚玉爱的脸上扇了一个又一个的巴掌。
被夹住的脚疼得厉害,脸上又红又白,委屈、窘迫得直掉眼泪。
是爹爹没有信守承诺,害她不能光明正大坐在春希堂内。
现在爹爹也不在侯府,她只能靠自己了,却落得这般下场……
为什么呀!她也是纪家的女儿……她又做错了什么?
私生女就如此见不得光吗?明明爹爹爱的是她的娘亲。
谢氏不过是占了家世的便宜又不容人……
谢冰凝吩咐人去请如今管家的纪虹过来。
听见姚玉爱红着眼睛哭诉道:“侯夫人,我只是好学而已,这有什么不对?”
“古有匡衡,凿壁偷光,世人皆盛赞其勤奋刻苦。我仰慕教养嬷嬷学识,渴求习艺而已,我做错了什么……你竟要拿老鼠夹子来对付我,这就是名门大家养出来的嫡母该有的气度吗?”
谢冰凝反而笑了:“左右也是等,不妨听听这阵子嬷嬷教习的成果……你们也过来吧。”
凉席后头有两排的绿衣小丫头,也纷纷走到廊下行礼。
“都说说,你们觉得今日姚姑娘,可否有错?又错在何处?”
小丫头们面面相觑,纪再秋都想再开口,纪第春按下了她。
谭嬷嬷在一旁含笑看着。
一个大嗓门在这时打断了她们:“姚姑娘根本没有错!是舅母你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