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林大人,咱们快到京城码头了,您再撑一会儿。”
林霁寒迷迷糊糊间仿佛听见有人在说什么,可自己耳边又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将那些话全部堵在了外面,听不清楚。
他的脸苍白如纸,半阖半睁的眼睛迷离没有焦距。嘴唇干裂微微起皮,吐露出微弱的呻吟声。
又是一阵眩晕,身体随着船只摇晃,林霁寒的手紧紧抓住船舷,指节因用力而变得发白,他死死压抑着向上翻涌的恶心。
除了晕船,林霁寒还在处理脑中塞入的大量信息。
这是一个古代权谋背景的世界,主角商玄璋是大宣朝流落民间的皇孙,在民间历经一番磨难后,被老皇帝找回后,凭借隐忍的心性和城府,干掉一众叔叔,成功夺嫡上位的故事。
而林霁寒,就是商玄璋流落民间时所经历的那个磨难。商玄璋流落民间后成了一个小乞儿,被农家子林霁寒捡回了家。
林霁寒天赋聪颖,林家举全家之力供他读书,他长相清逸隽秀,丝毫不像个乡下人,也深得夫子喜爱。
而商玄璋被林霁寒带回家后,林母一开始是拒绝的,可林霁寒说,他读书,家里就缺了一个下地种田的人。
而林霁寒为了留住商玄璋,让他跟老黄牛一样在家里干活,还花言巧语哄骗他,给他取了一个小名,叫阿归,说他这是归家,这里就是他的家,让商玄璋当了自己的男妻。
自己却在高中状元后,为了攀上上仪公主的高枝,一脚踹了在家苦熬等着他回去的糟糠男妻商玄璋,堪称大宣朝版陈世美。
之后的剧情就应该是商玄璋被找回,恢复皇孙的身份,为他被冤死的太子父亲报仇,和他的皇叔们夺嫡,最终坐上了那个九五至尊的位置。
而林霁寒这个抛弃他的陈世美,站队上仪公主后,辅佐上仪公主的亲哥哥,商玄璋的四皇叔,汉王殿下,夺嫡失败,被一起处死了。
而现在的时间点,是林霁寒高中状元的三年后,他外任做官三年,因协助镇南大将军平定匪乱有功,加上任期已满,回京述职考核。
如果林霁寒没记错的话,此时的商玄璋已经恢复了皇孙身份,回京半年了。
“要命了……”林霁寒揉着自己发疼的额角,想着原剧情里商玄璋为父报仇的心机果决,夺嫡时的心狠手辣,他背后就是一凉。
“林大人,咱们到码头了,您快下来吧。”
待船刚靠岸,外面坐着的小厮连忙推开船舱的推门,准备来扶林霁寒。
“我、我没事,我自己来。”
林霁寒摆了摆手,制止了小厮的行动。他微微阖目,调整呼吸,适应脑中的眩晕后,他定了定神,才缓缓站起身,扶着船舷出了船舱。
等脚踩在实地上的时候,林霁寒悬浮的心才稍稍有了丝安定。
两个小厮收拾着行李,也迅速下了船。
“林大人,咱们去哪?”
小厮眼神惊讶好奇地望着面前人来人往、客商云集热闹的京城码头,这是他在平南县从未见过的繁华。
“先去官驿吧。”林霁寒看着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衣服,无论是外形还是味道,都宛如腌菜缸子里的咸菜。
林霁寒脸上闪过一丝嫌弃,他在京城没有房产,如今只好先去官驿休整洗漱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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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您慢点儿,小心别摔着。”
一位小宫婢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位宫装美人上了马车,生怕这位急切的美人哪里摔了碰了。
“快点儿,别等会和他错过了,就不美了。”
“本宫一定要亲自接到他!”
上仪公主反过来又催了小宫婢,语气快速,神情夹杂着几分期待和喜悦。
“殿下,您放心,依您的安排,咱们定能接到林大人。”
“林大人三年任期已满,此次回京初考,凭借林大人的能力和这次的功劳,定能留在京里,殿下还有什么担心?”
小宫婢夸林霁寒的话,让上仪公主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林霁寒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
就算三年前出了点意外,林霁寒被外任做官三年,可就算去了那什么穷乡僻壤的平南县,林霁寒依旧立了功劳,此次考核,定能留在京里。
也不枉她忍受姐妹嘲笑,等林霁寒三年。
“半夏,沁芳亭那边也都安排妥当了?林郎是否会喜欢?”
小宫婢半夏笑着点头,“殿下,您精心安排在沁芳亭摆上宴席,为林大人接风洗尘,这样的待遇,都是别人艳羡不来的,林大人定会感激殿下。”
另外一位宫婢月见也附和道:“可能明个儿,京城里就得传传开了。”
上仪公主勾唇,表情得意,眼神里带着一丝势在必得,“不求他的感激,他喜欢就好。”
“吁!”
马车夫一声吁声,马车忽然停下,上仪公主整个人一晃,幸得半夏和月见扶住,才没有露丑。
上仪公主的脸色瞬间一沉,美眸一凝,“怎么回事?”
半夏立刻探出头去,厉声喝道:“老李头,你怎么回事!居然敢惊扰了公主殿下!”
马车夫老李头吓得脸色煞白,“半夏姑姑,老奴知错了……前面忽然冲出一匹马,老奴实在没反应过来,这才……”
半夏秀眉一挑,“谁那么大的胆子,冲撞了公主殿下的鸾驾,该当何罪!”
“啪啪啪!”
一道鼓掌声响起,半夏迎光看去,只是那人坐于马背上,逆着光,她第一眼并没有认出人来,只听那人又道:
“上仪姑姑好大的威风,连身边的婢子都如此神气。”
半夏适应了光线,这才看清马背上那人的面容,大惊失色,瞬间跪了下去,语气都变得结巴,
“永宁王殿下安好。”
上仪公主一听,眉头一紧,眼中闪过一丝晦气,怎么碰上了商玄璋这个煞神?
对于这个半年前被父皇从民间认回的侄儿,上仪公主向来是看不上的,一身粗鄙煞气。
可她也知道这位侄儿正值盛宠,如今更是执掌负责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就算她是长辈,也合该避其锋芒。
况且,商玄璋还是个疯子。
想到此处,上仪公主面带微笑,示意月见打开帘子,她缓缓道:
“原来是永宁王,你可是在此查案?那本宫便不便打扰,永宁王让路,本宫速速离去。”
上仪公主透过薄纱,依稀能窥见商玄璋那张比女人还要妖艳绝代的脸。她扯了扯嘴角,商玄璋刚回京那会儿,是个晒得看不清脸的乡下黑蛋儿,这锦衣玉食不过半年,就养出了这幅模样。
和她那位仙逝的好大嫂……真是像啊,一副狐媚样。
商玄璋上挑了下他那双狐狸眼,轻笑,“本王确实在此办案,只是,得请上仪姑姑换条道了。”
上仪公主嘴角绷直,“你是什么意思?”
他语气慵懒,“这条道,今日是属于本王的,任何人都不得过。”
上仪公主脸上闪过一丝烦躁,这是前往京城驿站最近也是最常走的路,如果换路,很有可能就与林霁寒错过了!
她软和着声音,试图和商玄璋商量,“姑姑今日有要事,你……”
“上仪姑姑,本王是在缉拿要犯,你确定要插手?”
上仪公主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她今日走这条路,就是插手缉拿要犯的事了?
可她又不敢真正硬闯,耽误朝政大事,父皇定会责罚,她还要去父皇面前卖乖,让父皇成全自己和林霁寒,为他们赐婚,万不能惹怒了父皇。
“走!换路!”
车帘放下,马车当即返回,换了一条路。
商玄璋眼眸半阖,瞳孔黝黑,目光沉沉地望着马车越走越远,脸上滑过一抹讽刺。
要事?给林霁寒接风洗尘?
“这条路都封锁了?”
“是,殿下。”
商玄璋转身看着这条空荡宽敞的大道,微微颔首。
林霁寒,在这里等着你。
不知道,等会林霁寒见到他,会是什么一个表情?
商玄璋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