幔帐里伸出一只手来,衣袖卷了起来,上面盖了一块粉色的丝帕。
只露出一截皓腕来,雪白的肌肤上有着许多紫色的斑点儿。
关山月暗自吃了一惊,这,可别是斑疹啊!
“晴儿姑娘,小姐她近日可有关节和下腹疼痛的症状?”关山月惴惴不安地问。
“有的。”青儿点点头。
“那,我能否看看小姐的面容?别误会,我并没有不良之意。这望闻问切是诊病的必要条件,面诊占据很重要的位置。”关山月先为自己的要求做了辩解。
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云英未嫁的姑娘,又是千金之体,不宜与外男相见的。
“病不忌医,我家小姐人在病中,只盼着早日痊愈。奴婢相信公子是正人君子,小姐,您就露出脸来吧!”青儿轻声对帐子里的人说道。
“就依你吧!”里面传来一道虚弱又略带喑哑的声音。
关山月心头沉闷,小姐那甜美轻柔的声音,一直留在他的记忆中。
没想到再次相见,她就病得这么严重了。
青儿挑起了幔帐,床上的姑娘和衣而卧,下半身搭着一条薄薄的锦被。
明眸皓齿,冰肌玉骨的那个姑娘,如今面色青灰,眼底一圈儿有着很明显青黑的痕迹。
青春少女的肌肤大多柔嫩细腻,她却像操劳的妇人一般粗糙。
一双眼睛黯淡无光,眼白还带有一些血丝。
关山月心下一沉,继续问道:“小姐可觉得口干舌燥吗?”
床上的女子微微颔首。
“请小姐伸出舌头来,我要看看舌苔。”关山月再提了一个要求。
那女子侧过头来,面带羞涩,却还是张开了嘴巴,伸出了舌头。
暗红的舌头带有瘀斑,舌苔发白。
关山月伸手给她把脉,脉涩与弦脉兼见,主气滞血瘀。
“小姐,您这是患了斑疹了。”关山月确诊了。
“公子,我,还能活多久?”那女子低声问道。
关山月一窒:这是什么话?
“小姐,又不是绝症,你何必如此悲观呢?”
“我爹请了十几名大夫,跟公子的诊断一般无二,但是,却没有一人能治好我的病。”那女子摸着自己的脸,神色悲凉。
“小姐,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保证您能康复如初。”关山月蛮有把握地说道。
“您能治好我?”那女子目光中有七分希翼,三分狐疑。
实在是他太年轻了,名医,不都是经过时间的沉淀,和多年的经验才历练而成的吗?
“我在知县大人面前已经立下军令状,如果不能医好小姐的病,愿充作苦役,以示惩罚。”关山月一脸凝重。
“公子何苦如此为难自己?”那女子轻蹙蛾眉。
关山月抿唇不语,他很庆幸自己的孤注一掷,才换来了他与恩人的相逢。
他走出小姐的闺房去见知县大人,说了自己医治的办法,也言明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保证小姐痊愈。
“公子,可否多服用几副汤药,这行针,就不必了吧?”知县大人思索片刻之后吗,跟他商量。
针灸,难免会有过多的肢体接触。
他女儿可是个未曾出阁的黄花大姑娘,还是少与年轻男子相见为好。
“大人,行针是为了尽快排除毒邪,疏风去热。若只靠药力,效果并不好。如果一月之内不能清除体内热毒,病人会有危险的。”关山月告知了后果。
他是大夫,只想以最快的时间治好病人。
可是,世人迂腐,对女子格外苛刻,亲人性命攸关之际,还在想一些有的没的。
难怪女子夭亡的多,长寿的少。
他们的家人最在意的永远是名节、清白,这些跟生命无关的东西。
知县大人这次沉吟许久,最后才下了决心,点头答应下来。
又问清他是外乡人,于是要求他每天悄悄入府,不得对外宣扬治病的细节,待女儿病好之后,他会在原定的诊费上再加五十两的酬金,只求他尽快离开此地。
关山月明白这是花钱让他闭嘴,以保住小姐的名声。
他原本就是为了报恩而来,自然没有异议。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一个月的时间,让两个年轻人的心在逐渐靠拢。
青城县县令名叫殷世林,这位得病的姑娘是他唯一的女儿,名叫殷玉莲。
在治病的过程中,殷小姐不但非常认可关山月高超的医术,还被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
这个游遍名山大川的男人,见多识广,经常在她郁闷的时候给她讲述外面的奇闻趣事,博她一笑。
心情好了,有利于病情的恢复。
殷玉莲是个温柔善良的姑娘,见他居无定所,做了江湖游医,觉得埋没了人才。
于是暗中相赠他一笔银两,希望他日后开一所医馆,能成为一代名医。
还,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这么关心过他。
关山月这才知道,天下的姑娘不全都是像小师妹那样飞扬跋扈又诡计多端的。
殷小姐就是既温柔又美丽的姑娘,天生一副善良的心肠,愿意无私地帮助他人。
等殷玉莲病好的时候,两个人暗生情愫,有些难舍难分了。
关山月并没有如约离开青城县,而是换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在这个小小的县城,他无数次与殷玉莲“偶遇”。
在青儿的掩护下,他们作伴观赏江南的美景,也时常相约品尝美食。
就在关山月准备坦白自己的身份,请媒人向殷知县求亲的时候,皇上选秀的圣旨到了。
殷玉莲就在待选的名册内,她得知消息哭得肝肠寸断,求父亲不要送她入宫。
殷大人倒没有卖女求荣的心思,只是,圣命不可违。
他只能劝女儿安心入宫,万一落选了,熬几年,就会被放出宫来,回到家乡。
若是抗旨不遵,他们一家老小,可就性命难保了。
殷玉莲无奈之下,只能应允了。
毕竟,不能因为她一个人,害了全家十几口人的性命,更不能害父亲丢了官儿。
殷家一门都是读书人,只有她爹十年寒窗,改换了门庭。
这份荣耀来之不易,不能毁在她的手里。
她能委屈的,只有自己和那份刚刚生出萌芽的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