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谦听到清月的质疑,虽然顿了一下,倒也不意外,“我以为你会晚些时候知晓,没想到清月如此冰雪聪明,不愧是我林谦倾慕的姑娘。”林谦目光灼灼,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
清月羞红了脸庞,别开过去,“林大哥,你怎的这样唐突。”
林谦顺势握住清月的手,“自林某第一眼见到你,便仰慕于姑娘,后听闻你被凌世坤看上,急的我团团转,又担心你迫于压力嫁与他。”林谦缓了缓,又道,“凌霄之党,本就是弑兄篡位,为天下不齿,夺位后穷兵黩武、鱼肉百姓,不得民心定政权不稳,你虽亲父早亡,但乃忠义之后,定不会与其同流合污,但又恐母亲舅舅受连累,只得无奈妥协。我料得你艰难,用了些手段,让凌霄父子早日归西。”
清月的眼泪夺眶而出,想到在宫中贺氏底下时小心谨慎、唯唯诺诺,稍有差池就被贺氏训斥讥讽,说她贫寒家世却偏生狐媚迷了太子凌世坤的眼,虽从未体罚,但是高位者的言语羞辱足以让她无地自容,她尚年轻,不懂政治就是你死我活,只是单纯不喜欢这种压抑的爱情,进而对凌世坤也无感情可言,今日被林谦一语说中心事,由开始的抽泣转而嚎啕大哭。在宫中,似乎连痛快地哭一场,都是奢侈。
林谦一脸心疼地将清月揽在怀中,缓缓抚着她的背,将下巴靠在她的头上,摩挲着清月的长发,安慰道,“痛痛快快哭一场吧。”
清月哭了许久,才止住抬起头,见林谦肩膀上的衣服湿了大半,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不觉得用袖子擦了擦脸颊,“林大哥,把你衣服弄脏了。”
“哈哈,那就罚你给我洗一辈子的衣服吧。”林谦宠溺地刮了一下清月的鼻头,“快起来吧,你师兄应该在外堂等你,我想你俩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待清月梳洗完毕走出卧室,清和果然在外堂侍立,见到林谦,清和竟然施了一个虢国贵族之礼,林谦点头示意,不再言语便踱步而去,清和一直恭敬地待林谦离开外堂后,方收回拜礼。
“师兄,你?你不是我师兄!”清月觉得越来越看不懂清和了,她不知道清和什么时候结识的林谦,更想不明白清和为何要施虢国之礼,难道清和已经叛国?清月不敢细想下去,她想听清和自己说。
“月妹妹,我是”清和仍然一副云淡风轻样子,仿佛谪仙降世,“我永远是你兄长,但是我也是虢国已故昭烈将军万俟桑的长子,万俟明台。”原来,清和幼年时,父亲万俟将军在一次保卫战中因叛徒出卖牺牲,母亲殉情,仅留下他和小妹,小妹因感染天花不幸而亡,全家仅剩他一人,为逃离仇家追杀,清和在林谦母族的帮助下逃离至蔚国。得遇恩师中山先生,才有了容身之处,又随中山先生在云野山庄万壑松院潜心修学方有今日之材。
这是清月第一次听清和讲述自己的家世,一直以来,清月以为清和只是个寻常百姓人家的孤儿,竟不知还有这样离奇的家世,一时间也不知怎样安慰他。清和清月自幼一同长大,情分早已与同胞兄妹无二,清月觉得自己真是混账,对自己兄长身负血海深仇一无所知,也不知这么多年的长长黑夜中,师兄一个人是怎样治愈内心的,原来平日里云淡风轻、非世俗之流可比的冬日暖色,竟是破碎童年和挣扎仇恨的保护色。
清月的心久久不能平复,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心疼清和的身世,她喃喃地说,“清和哥哥,你还有我,有中山老师,我们永远是你亲人。”
“没错,四皇子已经给了你新的身份,以后你就是我父亲虢国昭烈将军的小女儿,万俟清月,我是你的兄长,万俟明台。”清和温暖地看着清月,“你年岁与我小妹相仿,小时第一次见你,我觉得你就是小妹回来陪我了。”
顿了顿,清和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对清月说,“我不想瞒你,之前皇宫夜宴里暗杀凌霄的那个人是我,齐国言威是虢国豢养的死士,是为了保护我而牺牲的。”清和抽搐了一下,“只是没想到,凌霄没有杀成,竟伤了清歌。”
这一天的信息量让清月大脑都宕机了,以她的脑容量,最多能想到三日前清和能易容成老僧,通过琴音引她入寺,可万万没想到,那个皇宫夜宴的刺客竟然是他这个看起来风度翩翩、不染尘埃的师兄。前因后果,种种因素联系起来,清月后知后觉,所以清和会一定要见清歌一面,所以宫中盘点时清和会晚到一刻,所以四皇子林谦会一箭射向齐国言威,所以林谦会同凌世坤交好,所以她会被赐婚凌世坤,所以会发动宫变颠覆政权,清月一下瘫坐在椅子上,难道她,清歌也在这一棋局之中么。又或者,连中山老师甚至万壑松院、云野山庄都在这棋局之中!清月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脊背发凉,这一切,这一切的操盘手是清和?中山老师?还是皇帝凌云?亦或是林谦和他背后的虢国?
“清歌,清歌还在宫里,她怎么办?”清月急急地问,她知道凌云复辟,作为凌霄的贵妃,清歌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我一定会救清歌出来的,放心吧月妹妹。”清和坚定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