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男人,嫁过去就是送命,有命当王妃都没命享王妃的福。
傻子才会嫁。
“怎么不行?”
戚飞燕淡淡道:“我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姐姐们都还没谈婚论嫁,哪里就轮到我了呢?”
“这……”
戚采薇面色发白,戚嫣然以帕掩面轻咳一声,端的是大家闺秀的温柔模样,“好妹妹,不是我们不想嫁,可谁叫戚家军只认你呢?”
她哀叹一声,“圣上虽未明说,但意思很清楚,你嫁给三皇子,戚家军用过去的功劳折罪。你若不嫁,戚家军就地解散,随军出征的将领,个个都要论罪!”
她声音哀切,“那都是三叔三婶辛辛苦苦练出来的兵,妹妹,你就算不顾全家的性命,总得顾及一下戚家军吧?你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斩首示众吗?”
戚飞燕点漆如墨的眼眸望着戚嫣然,她这个堂姐,可是拿捏人心的好手。
最会往人心窝里捅。
她当然要顾及戚家军,前世她被狗皇帝萧琅打入冷宫压入祠堂赐死之时,她拼命保护的家人无一人护她,最后拼死救她的,只有戚家军。
戚飞燕朝那放置着嫁衣和孝服的案几走去,众人伸长脖子看着,等待她的抉择。
“我……”
一声鹰唳打断了她的话,在众人惊呼声中,一只通体雪白的鹰俯冲而下,飞进祠堂,气势汹汹地兜了一圈,扑闪着翅膀甩了众人满脸雨水。
“是尹哥哥的白鹰!”戚采薇惊呼。
戚飞燕清寒的眼眸亮了一瞬,抬起胳膊,白鹰朝她飞来,稳稳当当地落在她的胳膊上,耀武扬威地抬起一只小脚。
唰!
兜落而下的卷轴是苍劲有力的两行字:
“父母过世,义兄如父。小五的婚姻大事不劳诸位长辈费心,我来做主。”
落款者——江尹。
“驾!”
山川峰林在暴雨中模糊了轮廓,一队黑甲骑兵在疾风骤雨中冲出形状,马蹄飞溅,速度之快堪比天际嚓亮的闪电。
一辆并不怎么打眼的青蓬双辕马车被牢牢地裹在队伍之中疾驰。
“加快速度。”车内之人尤嫌不够快,沉声吩咐。
近侍单膝跪地,满脸忧心,“主子,您的伤颠簸不得。”
“别废话。”
一道凊凌玉石般的声音从车厢传出,“黑甲卫听令。”
“在!”
“天黑之前,必须赶回盛京!”
“是!”
主子的命令一向不容置喙,黑甲骑兵纷纷挥打马鞭,压低身子风驰电掣地往盛京赶。
“噗——”
颠簸过重,震开了伤口,一口腥咸的血从喉咙喷出。
“主子!”
凌武赶忙上前扶住男人,看着他满身的伤和愈发严重的腿疾,急的眼圈通红。
比起这些外伤,更严重的是主子的内伤,这一路上已经吐了三回血,可主子一刻不停,马都跑废了三匹!
“无妨。”江尹擦掉嘴角的血,白净纤长的手染上鲜红。
卧在车里的雪狐伸出舌头将男人指尖上的血舔去。
江尹看着身上血迹斑斑的素衣,眉头轻皱,毫无血色的唇轻启,“将玄衣拿来。”
墨黑的发,雪般的脸,男人不管穿白衣还是玄衣,都是俊美无双。
他极少笑,可这张清隽淡漠的脸任谁看了都挪不开眼,如画般的眉眼自带风流,微微一挑都叫人心颤。
凌武知道主子是怕血渗透白衣会吓到小姐,唯恐小姐担心。
“主子别急,看到白鹰,戚家那帮人多少会有些忌惮,不会硬逼小姐嫁人的。”
江尹表情凝然不动,只紧抿的唇和苍白的脸透出一股深沉的凝重和重回人间的沧桑之感。
小五,莫慌,一定要等哥回去!
戚家宗祠,众人看到江尹的飞鹰传书,都沉默了。
月前,皇上派刑部侍郎江尹和大理寺少卿蔺远臣去江南一带调查盐务,案子办得大快人心,可回程路上遭人刺杀,江尹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戚家众亲都以为江尹这次凶多吉少,倒觉得正是时候,想趁着他不在悄悄把戚飞燕的婚事给办了。
谁曾想,到了这关头,江尹又忽然冒了出来。
口口声声“义兄为父”,将戚飞燕护得严严实实,堂而皇之地宣告:戚飞燕的婚事,他说了算。
这客气中又霸道严恪的姿态,倒是江尹的一贯作风。
他们三房一向护短,帮亲不帮理。
众人纷纷黑了脸,却也不敢开口说什么。
真论起来,江尹不过是戚家义子,从小由戚三爷和顾倾城抚养长大,带在身边言传身教,与亲儿无异。
对于他的身世众说纷纭。
有的猜测江尹是死刑犯之子,戚家军中都知道少将军是被戚、顾两位将军从战场上捡回来的,戚家众人则觉得江尹定是顾倾城婚前在外和野男人留的种。
只是老三都乐呵呵地笑纳了,对江尹视如己出,他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按理说如今顾倾城不在了,他们戚家自然也可以不认江尹这个来历不明的外子,可偏偏,他是朝中重臣,皇上眼中的大红人!
更别说,他身上还有赫赫战功,一双腿都是为救皇上残的。
后来哪怕弃武从文,在仕途上江尹也是平步青云,步步高升,年纪轻轻便已是刑部侍郎,专办大案要案,正三品官,地位在戚家所有人之上。
他的话,他们还真不敢不听。
只是……眼看着到了这个节骨眼,差一步就成了,岂能功亏一篑?
戚嫣然眼底掠过一丝暗芒,上前一步,惊喜道:“尹哥哥总算是有了音讯,真是太好了!”
是啊,可真是太好了。
戚飞燕拿着帕巾细细地给白鹰擦拭着湿漉漉的毛,一双冰眸总算是有了暖意,她用鸟语跟白鹰交谈着,“小家伙,累坏了吧。”
白鹰非常配合地耷拉下脑袋:可不,老子毛都飞秃了!
呵呵。
戚飞燕露出了重生以来第一个笑。
她生性爱笑,活泼明朗,从前盛京城到处可闻戚家五小姐爽朗的笑声和鲜活的身影。
直到嫁人后,五年来,她从未笑过。
仿佛已经不会再笑了。
见戚飞燕只顾着和白鹰玩,没有半点理会她的意思,戚嫣然神色有些不悦,微垂眼眸,忍耐下来。
她转向戚老夫人,柔声道:“祖母,尹哥哥虽是戚家义子,却也是飞燕的兄长,如今他要做五妹的主,那咱们也不必操心了。只是,不知他何时才能回来,也不知,皇上那能否等得及。”
说到后面,她面露难色,一脸忧愁。
老夫人抿唇不语,大夫人苏氏急了,“不成!他等得起,我们可等不起!要是皇上怪罪下来,戚家满门被下了大狱,江尹可有本事救我们?呵,不过是个野种,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戚飞燕脸上笑容顿失,倏然抬头,一双冷眸又犀又利。
“大伯母,辱骂朝廷命官,当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