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枫墨眸之中,除了怀疑,还暗藏几分凌厉的锋芒。
梅岚望进去,心尖儿一颤,抿唇道,“我是你妹妹,是真的,但不是亲的。”
岳岷和杨秀云夫妇面色都是一变。
“你到底是谁?”岳岷拧眉问。
梅岚望着面色冰寒的沈枫,叹气道,“你可曾听说过尧国状元郎林修远那位疯了的下堂妇?”
沈枫凝眸,点头不语。
沈翎的名号早就传到凉国来,尤其是她嫁给凉国克星秦铮以后,更是被人议论纷纷。
“她是你亲妹妹。”梅岚正色道。
岳岷和杨秀云都惊呆了!
沈枫狠狠拧眉,“那位传闻中秦铮的夫人沈翎?是我妹妹?”
“她说你定是失忆了,不然活着一定会回家去。”梅岚叹气道,“果然如此。你叫沈枫,枫叶的枫。”
沈枫神色一变再变,“沈枫,沈翎……她如何知道我还活着?”
“都说你死了,但沈翎没见到尸体,一直不信。你被奸人暗害才会流落凉国,她查到了害你的人。我们是为了她,才会找来这里。”梅岚正色道。
岳岷拉一下沈枫的手臂,“都进去坐下,慢慢说吧。”
沈枫又深深地看了梅岚一眼,等她和姚滢都落座后,他才跟岳岷进门,坐在杨秀云身旁。
他握住杨秀云的手,她鼻子一酸,潸然泪下,“无妨的,你能找到亲人,是好事……”
岳岷沉着脸开口道,“他是失忆了。三年前的一个傍晚,我在天水河边捡到他,当时他身受重伤,奄奄一息,脑袋也破了。”
那时岳岷和杨秀云唯一的儿子杨跃刚过世没多久,但他们连儿子的尸骨都没见到,军中有人通知说杨跃被俘虏,死在秦铮手里。
凉国战死的士兵,家人接到的通知,都是被秦铮杀的。
有人信,但岳岷和杨秀云不信。因为杨跃在军中有个结拜兄弟,受伤归家,偷偷跑来告诉岳岷和杨秀云真相:杨跃是因无意中得罪一个副将,被那人报复杀死,尸体扔进了天水河。
岳岷常去河边,希冀哪日能找回儿子。那天从河边捡到与儿子年纪相仿的沈枫,他身上还穿着凉国士兵的衣服,他和杨秀云都觉得是天意。
他们把沈枫带回家,请大夫为他医治,悉心照料,到底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了,却发现他因脑部受伤失去所有记忆,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起初外人都以为是我们儿子没死,又回来了。没多久官府来人,说有人举报我儿子是逃兵。”岳岷寒着脸说。
跟蔡成业说的对上了。
“我找村里人作证这根本不是我儿子。我是早年逃荒独自来到秀山村入赘的,便说这是我失散的侄子来投奔我,叫岳阳。花钱打点,给他上了我家的户籍。”
沈枫来时穿的军服,早被岳岷烧干净。也根本没人来秀山村找过逃兵。
沈枫受伤很重,过了一年多身体才恢复。而岳岷和杨秀云倾尽一切救他,花光积蓄不说,还欠下不少债务。
沈枫从头到尾都知道他不是这家的儿子,也不是岳岷的侄子,他是个忘了自己是谁的凉国士兵。
杨秀云说过,沈枫这么好的孩子,他家里人一定在找他。
但与此同时,他们又担心,沈枫也跟他们的儿子杨跃一样,是被凉国军中什么人暗害。因为那些年两国交战都是凉国攻打尧国,真在战场上受伤的士兵不会掉进凉国境内的天水河。
想给沈枫找家人,他们没有能力,也不敢轻易让外人知道,再招来祸事。
沈枫感激岳岷夫妇的救命之恩和照顾之情,在他们提出他想走可以走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因为他也根本不知道能去哪里,且他们从未怀疑过他根本不是凉国人。就算找,也不会找到尧国那边去。
过去一年多,沈枫上山打猎,下地种田,农闲时去城里做工,努力赚钱,还上债务后,还给家里盖了新房子。
他乐观开朗,勤奋上进,大大抚慰了岳岷和杨秀云失去儿子的痛苦,一家三口过得平静安逸。
“我们总觉得,肯定有人惦记着阳儿。”杨秀云泪眼婆娑道,“你们说是她妹妹叫你们来的,那他家里……”
梅岚摇头,“如今只有妹妹。”父母叔叔可能活着,但此事不确定。
见沈枫皱眉,杨秀云神色紧张,“头又疼了?”
他摇摇头,“娘,我没事。”
杨秀云听到这声娘,又落了泪。
沈枫这两年时常头疼,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做过几次相似的梦,梦里总有个青衣小姑娘一声一声唤他哥哥。
方才梅岚迎面跑来,他直觉却是不对,他妹妹不是这样的。
“我是个大夫,我给你号个脉吧。”梅岚关切道。
沈枫伸手,她细细诊脉,却叹气道,“脉相上看是没什么问题。脑部或许有血块,但人没事最重要,不定什么时候记忆就恢复了。等回去,再让沈翎给你诊治,她医术比我厉害多了。”
“她……”沈枫脑海里又浮现梦中的青衣小姑娘,心中倏然发紧,“妹妹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