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凤阳三百七十余里,雪后天冷,路面霜冻,马车的行进速度快不得,怕是有几天要走的了。
时至正午,齐东成将马车停下,问薛离道:“大人,前方有个集镇,是否要停下用些饭食?”
薛离掀开车帘向前望去,见不远处有个集镇嵌在冰雪之中,房屋瓦舍错落,冒着阵阵炊烟,他道:“以咱们现在的速度,多久能到凤阳?”
齐东成道:“路面结冰,马蹄打滑,不敢行快,若无意外的话,最迟大后日能到凤阳。”
薛离道:“距冬月十五尚有十日,来得及,那咱别急,慢慢赶路,先进那镇子吃些饭食,顺便看看情况。”
“是。”齐东成应了声便不再多话,催着马车徐徐往集镇而去。其实他与贺通都明白薛离的用意,吃饭是其次,主要还是看看能否遇到什么高手。虽然薛离说自己那种习武方式时很认真,可在他二人看来还是过于匪夷所思了,与高手对战的确能起到提升战力的作用,但那也仅仅是积累战斗经验与增长见识而已,谁能用这种方式作为练武的主要途径?这不胡闹嘛!
所以他二人都暗暗决定,要盯紧薛离,不能让他鲁莽行事。
马车进入集镇,此处人烟更为稀少,偶尔见到街上的行人,也都是缩头缩脑地快步赶路,天太冷了。
齐东成将马车停在一处两层的酒楼门口,立刻便有店小二跑出来笑着问道:“客官,您几位?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齐东成道:“我家公子途经此地,用些饭食,麻烦你给马儿喂些草料,回头一并算账。”
店小二笑着道:“成,您几位下车,小的先领几位进店,安排好了立刻给您喂马。”这小二迎来送往,见的人多了,自然有些眼力,他从齐东成的衣着与态度便可看出,这马车里的公子肯定不是一般人,而且根据他的经验,越是有本事的人就越谦和,不会如一些纨绔子弟那般趾高气昂的。
小二更殷切了。
跟着小二进到酒楼,一楼是用餐大堂,摆着七八张桌子,薛离三人坐到一张靠窗的位置,桌旁紧挨着一个取暖碳炉,他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倒不是冷,他只是喜欢那种暖烘烘的感觉,因为其自身强大的机能调整与适应能力,早已到了寒暑不侵的地步。
薛离笑着道:“小二哥,能问你些问题么?”
店小二见薛离彬彬有礼,虽然生得有些黑,但气度不凡,高高瘦瘦,和颜悦色,看着很好相处,连忙笑着道:“公子请问,小的知无不言。”
薛离道:“你可知冬月十五在凤阳召开的武林盛会?”
店小二躬身道:“自然知晓,这些日子,咱家店里已经来了许多前去赴会的英雄好汉,您看那几位……”他指了指另一角桌上的四个中年男人。
薛离点头道:“他们也是去往凤阳盛会的?”
“正是,”这些日子以来,酒楼生意好了不少,接待的多是一些江湖中人,那些人个个出手大方,虽也有些脾气不好的,但一般都不会蛮不讲理,小二道:“听说此番盛会,拔得头筹者能得万两黄金,更是有机会被神龙教推荐入朝,此等好事,自然人人向往,小的也就是不会武艺,否则也是要去参加的。”
薛离笑着道:“此番盛会是神龙教召开的?我也只是听说了,想去见识见识,你还知道哪些关于盛会的消息?”他心里奇怪,怎么就成神龙教召开的了。
小二道:“那小的便不清楚了,这些也都是听往来的英雄谈起的,再多我也不知道,不过看公子气度不凡,想来此行定是能得到满意收获,届时可别忘了再来小店喝酒啊。”花花轿子人人抬,这话他也不知对多少人说过了,所以格外顺畅。
“借你吉言,”薛离呵呵笑道:“行,那给我们上酒菜吧,有劳了。”
这时,那边桌上站起一个虬髯大汉,轻哼了声,看着薛离这边,道:“你是哪家的少爷,师承何门何派,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
薛离看了他一眼,咧嘴一笑并未作答,去参加盛会的,自然都是奔着拔得头筹而去,同行是冤家,所以他能理解这虬髯大汉的敌意,但却不想与他争论什么。
贺通有些紧张地看了看薛离,生怕他会动手打人,此时见他不动声色,这才放心下来,但他却没有这般好的涵养,平日里都是他对旁人吆五喝六的,何曾被人这般看轻过,起身道:“你什么意思,我家公子坐着吃饭,碍着你了?你凭啥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薛离不说话,他得替薛离出头,这样才符合他的身份,同时也能尽量阻止对方惹怒薛离,打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大汉虎目圆睁,一掌拍在桌子上,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此番凤阳盛会乃是武林中的大事,是各门各派交流之盛事,岂容一个富家少爷跟着参合,乳臭未干,竟还想拔得头筹,我劝你趁早带着那公子哥回家去!免得最后性命不保!”
“放肆!”贺通大怒,指着那人骂道:“你他娘的是个什么东西!敢不敢报上姓名门派!老子灭你满门!”
武林中人,被人扬言要灭满门是最大的侮辱,那大汉身边的三个人同时站了起来,眼中怒火熊熊,随时有可能动手。
见状,薛离连忙起身,笑着道:“别动怒,别动怒,这说着说着怎的还要动手了?三位大哥,在下只是要过去长长见识,咱萍水相逢,并无仇怨,犯不上大打出手不是?大过年的,没必要,呵呵呵……”
齐东成小声训斥贺通道:“贺大人你坐下,怎的大人不去惹事儿,反倒是你去惹事儿了!”
贺通直眉瞪眼,他倒不是想惹事儿,只是看不惯那些人的嘴脸,在锦衣卫所那么多年,何时受过这般轻视?而且对方还是些江湖中名不经传小虾米,反了天了!
大汉喝道:“少废话!识相的赶紧滚蛋!少在这丢人现眼!否则老子现在便剁了你!”很多人就是这样,你越对他客气忍让,他就越嚣张。
薛离没理他,同时一把拉住了贺通的胳膊,低声道:“坐下,就是要杀人,咱也不能先动手,得让对方先来,事后说到哪儿咱也有理。”
贺通被气坏了,咬着后槽牙道:“大人,呆会儿打起来您先别动,小的用毒毒死这几个不开眼的,打不过您再上。”
薛离呵呵一笑,拉着贺通坐下,对店小二道:“小二哥,麻烦你上酒菜,我们不与他们动手。”
已经紧张的心跳加速的店小二,长长松了口气,对着薛离一躬到底,连连称谢,然后快步往后厨而去,他是真怕薛离他们动手,到时候这酒楼还不得被拆了?
见薛离不理会,那大汉怒气更盛,绕过桌子大步走来,喝道:“毛头小子,我与你说话你听见没有!还不赶紧滚蛋!”
贺通强忍怒气眯着眼,未做理会。
这时,门外突然飞掠而来一个人影,进门后与那大汉撞了一下,旋即快速闪开,连连致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有人要杀我!”
与此同时,又跟进来六个男子,一进门便怒喝道:“臭小子!偷东西偷到老子头上来了!我看你还往哪儿跑!东西还我!”
那前头进来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破旧棉衣,全身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污泥,像个乞丐,但两只眼睛倒是灵动有神,显得十分机灵。
见状,他连忙闪身到了薛离身旁,怯生生地对那六人道:“你胡说,那银子本来就是我的,我没偷你们东西!休要血口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