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霖和陆承羽都是一愣,接着就是苦笑,这位石小郎君是真的不吃一点儿亏呢。
那位宋公子也没想到石澈会给他一句这样的回答,旋即大笑,“有趣有趣。”
陆承羽见气氛还不错,就去做准备。
孙霖也顺理成章的坐下来,生怕这两位起口角。
随着陆承羽上台,周围议论的声音也渐渐落了下去,从对石澈的好奇,转为对评书的期待。
第五回说的是悟空吃光蟠桃、瑶池仙酒、老君金丹,反下花果山,李靖带领天兵天将讨伐,悟空一力退之。
人人都心痒难耐的想着后面的情节发展,那猴头又会有什么惊天表现,天庭又会派谁来。
啪!
陆承羽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灵山十万载,佛坐九莲台。 猪八戒七情六欲未丢开,孙行者五行山下苦难挨。他们师徒四众往西走,为求取三藏真经把佛拜,心无二意,是一路西来!”惊堂木一拍,“上回书说道大圣一棒退天兵……”
所有人瞬间就被故事吸引,一时间整个茶馆中只有呼吸声。
宋公子眼中异彩连连,“这定场诗写的秒啊,陆先生果然大才!”
石澈弹了弹肩膀的灰尘,“我写的。”
这句定场诗是后世西游评书的经典开场,石澈自然知晓,卖这次的五回评书顺手就加了上去。
后世无人不知西游的故事,还没什么,这大周朝的百姓完全不知道西游的后续故事发展,顿时就陷入其中,逐字逐句的思索。
猪八戒是什么东西?
孙行者又是何人?
怎么还蹦出个师徒四人?
那些在角落里抄书的说书先生更是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在无限震撼中奋笔疾书。
宋公子愕然,“评书定场诗也会写?”说罢他自己也笑了,原书都是人家写的,定场诗算什么,“石大家大才!”
石澈淡淡点头,没有回应,注意力被陆承羽吸引,不得不承认能有如此大的名气不是偶然,陆承羽自成一派,绝对不输石澈所知的那些评书大家。
一回书说的酣畅淋漓,悟空大战二郎神异彩纷呈,众听家如痴如醉。
宋公子掏出几张银票就丢到了台上,“好书!赏!”
众人也跟着纷纷叫好,场面热烈到了顶点。
一时间,钱如雨下,片刻台上赏钱就丢了厚厚一层,陆承羽站起来四方作揖,他的徒弟和茶馆伙计喜笑颜开的捡着钱。
茶水更是一壶接一壶的加,孙霖满面红光,不停的夸赞石澈。
石澈也不谦虚,品着茶,照单全收。
见时机差不多,他放下茶碗,“孙掌柜对这江南府的商贾之事所知多少?”
那位还沉浸在评书故事里的宋公子闻言,瞬间醒神,也不避讳,饶有兴致的旁听。
孙霖现在对石澈无限崇拜和感谢,顿时一副知无不言的样子,“石大家想知道哪方面的商贾之事?”
“自然是布匹和成衣生意,”石澈半真半假道:“孙掌柜应该知道我的处境,小小赘婿也想挣些脸面,我对这门生意一窍不通,想学学。”
孙霖马上就脑补出石澈在苏府受尽白眼的各种情景,如此惊才绝艳的年轻俊彦竟然身份如此低贱,顿时心生无限唏嘘,“石大家不容易啊。”
石澈非常配合的眼神一暗,看向台子上一地的铜钱和碎银,“都是命。”
孙霖顿时正义感满满,“石大家但问无妨,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公子一脸懵,对石澈的身份背景充满了无限好奇,眼巴巴的看着石澈,等着下文。
“我也不知道怎么问,我一窃不通,想细细了解,”石澈腼腆一笑,尽显赘婿本色。
孙霖想了想,“要说这布匹生意就不能不提江南内务院,要讲内务院就不能不提京畿内务司,这可是个了不得的衙门。”
“愿闻其详。”
孙霖常年听陆承羽说书,多少也练就了一些口才,不片刻就帮石澈梳理出了大周朝的商业一隅。
大周朝内务司,是专门为皇亲国戚采买一应用度的衙门,大到建造府宅的砖瓦木料,小到一把梳子,一个鼻烟壶,都要内务司采买。
开国初期,内务司还是个屁大点儿的小衙门,可经过一百多年的岁月更迭,大周朝的皇亲国戚已多如牛毛,内务司的品级自然水涨船高,到了当下的弘成年,内务司掌印太监已堪比正二品大员。
更加让石澈咋舌的是,内务司如今早就不止为皇亲国戚采买用度,京畿重地和各个王爷的封地之中,处处都有内务司的铺面,俨然成为了货真价实的皇商。
石澈咂摸咂摸嘴,这特么不就是满清江宁织造的翻版吗?
“内务司采买,价格公道吗?”
“一年低于一年吧,现在大周朝内有水患旱灾,外有三面外族叩边,我听说边关地区已经死了很多人了,也就咱们这江南富庶之地,还能歌舞升平,不受影响吧,”孙霖叹了口气,继续讲述。
每两年,各个地方上的内务院都要把当地各个行业的商贾召集起来,召开内务标会,选定接下来两年的供货商。
苏家已经做了江南北路布匹和成衣方面十年的供货商,可谓根深蒂固,不可动摇。
可花无百日红,挑战者终于出现了,就是黄记。
这个黄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开始就好像家里有金山一样,不断地兼并小的织布坊、染布坊、成衣铺,只用了两年就成了规模,成衣铺开遍了江南北路各个州府。
石澈有些不解,“孙掌柜怎么对黄记如此了解?”
“说来也巧,上月黄家来人,说他们家老太君喝了我们隐香茶馆的茶,觉得非常好,想要买一些回去,”孙霖回忆着道:“我就对这黄家留意起来,他们的庄子也不在城内,每次采买都是几大车,往城外运。”
石澈点点头,“下一次内务标会什么时候开?”石澈问出重点。
孙霖脱口而出,“两月后,七月初七。”
“乞巧节?”
孙霖诧异,“什么乞巧节?”
“没什么,”石澈这才知道这里没有七夕,自然也就不会有牛郎织女的故事,“这么说来,这个黄记就是奔着苏家来的?想要抢了苏家今年的布匹和成衣的标?”
“十有八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