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开口问,以褚寻的性格,真的会帮她找好工作,帮她买房买车,至少吃穿不愁。
可她却亲手把这个朋友推远,害死了她!
秦言言痛苦地捂住脑袋,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但她显然后悔早了。
当天下午律师函跟警察一起上门的时候,她才彻底明白什么叫天塌。
有秦言言当例子,没等谢明月动手处理,那些心里有鬼的都纷纷坦白,主动提交辞呈。
看着面前站着的一排集团高层,谢明月双手优雅地交叠在身前,唇角含着始终如一的温柔笑容。
“当初看在爸爸的面子上留下各位,答应过会好好辅助阿衍,”她轻声笑问,“各位就是这么辅助的?”
有些人,谢衍不方便处理,而且闹得也不过分,她就没管。
哪曾想,她的放手反倒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
几个高层冷汗涔涔,不敢吭声。
董事长虽然笑眯眯的,可谁都不清楚她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到底多绕。
气氛僵持。
谢明月无奈叹气:“集团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我们这些老东西啊,就别插手太多了。”
话音刚落,立马有高层开口:“是是是,回去我这就把工作交给副部长。”
其他人跟着附和,都说把工作交给底下的人来做,自己老了,适合退休过养老生活。
就这样,集团高层大换血,等谢衍养病结束,高层里几乎全是新面孔,是他这些年培养起来的新人。
他和谢明月坐在休息室,等水烧开,骨节分明的手拎起茶壶,浅褐色茶水倾泻入杯,“姐,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谢明月端起茶杯,“不辛苦。那边还是没捞到人吗?”
谢衍隽眉一皱,又松开,语态是漠不关己的淡然:“没有,不找了。”
谢明月讶异“不找?你确定?”
“嗯,”谢衍长睫低垂,“我昨晚去了趟香山公寓。”
褚寻收拾得很干净,屋子里干干净净,他想找到关于她的痕迹,最后只在杂物间里找到一幅盖起来的画。
他掀开白布,扑面而来的压抑感险些让他窒息。
越不过束缚的飞鸟,黑夜中唯一的亮光。
都说画能映照画家当时的内心,那褚寻心里,在他身边,是不是就像在囚笼一样。
而那一丝代表希望的亮光,则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可是。
他亲手毁掉她的希望。
还把她赶走。
他把画摆到客厅,从昏沉黑夜看到黎明破晓,直到阳光照在身上,照亮画的边缘,才恍惚回神。
谢明月听完,默默呷了口茶,柔声道:“那是你的孩子,也是我们家第一个小辈,你不该越过我做决定。”
“对不起。”谢衍从善如流的道歉,嗓音掺合几分晦涩的哑。
谢明月:“现在道歉晚了。我跟你姐夫这辈子是没有孩子的,整个谢氏就未来就压在你身上。”
“你太自负,也太任性,才让我们失去一个继承人。阿衍,你该回家好好学习规矩。”
她难得生气。
在听到谢衍强迫褚寻做手术的时候,差点把茶水朝他那张俊脸泼过去,心里默念十几年这是亲弟,才忍住。
谢衍低头沉默。
他这些日子仿佛待在封闭空间,感受不到外界传达的情绪,偶尔还会像溺于水中,呼吸困难。
不敢想,当时毅然决然跳海的褚寻会怎样难受。
缄默良久,他声线沙哑道:“我明天搬回老宅。”
谢明月略微颔首,“嗯,我跟你一起搬回去,至于连枝那边手表还没找到?”
“哪里都翻过了,没有。”
“奇怪。”
谢明月沉吟一瞬,决定暂时略过这个话题,“那就从连枝下手吧。人死不能复生,阿衍,往前看最重要。”
于她而言,死个比较喜欢的褚寻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感慨一句英年早逝,就翻篇了。
但她看着明显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神情有些阴郁的谢衍,眼里浮现担忧。
-
“滴——”
机器发出长长的响声,候在别墅的住家医生连忙赶到卧室。
只见改造成病房的卧室里,一个面容白净清纯的女人安静躺在床上,脸上戴着呼吸罩。
显示屏几条代表生命特征的线一阵波动。
医生扫了眼,眸中闪过惊喜,“快去通知贺总,病人要醒了。”
没多久,收到消息的贺饶匆匆赶来,他站在病床边,听医生汇报情况,眼尾余光却一直注意躺着的人。
“小姐恢复得很好,只是肚子里的胎儿有点虚弱,几次先兆流产,可能会先天不足,你们考虑清楚要不要留。”
贺饶闻言,收回视线,唇角紧抿犹豫地问:“很严重?”
医生思考他的情况,给出答复:“还好,就是需要精心养着,比较费钱费力这对你们来讲应该不算难事。”
胎儿发育其实不错,但出生后,体质会比同月份的差上一点。
“而且,”医生严肃道:“我观察小姐的身体,她大概率会早产。”
贺饶表情认真,一一记住。
又聊了几句,身后传来动静,昏迷已久的人缓慢挣开眸子,那双湿润纯澈的眸空洞而茫然。
“小满。”贺饶下意识放低声音,坐到床沿,握住她因为打点滴冰凉的手,“我是小福哥哥,还记得我吗?”
女人眼珠子迟缓地转了转,仿佛大脑在消化信息。
几分钟后,她轻轻抓住贺饶手指,无声开口:“小福哥哥”
贺饶连连答应,眉间寒川融化,清风如旭,“是我,我在呢,别怕。”
女人定定凝视他,然后,闭上眼,神情安静悲凉。
贺饶心惊,忙不迭问医生,“是哪里还疼?”
医生也疑惑:“不应该啊,没撞到脑袋也没内伤,最多在水里待太久有点受凉”
至于昏迷,完全因为病人自己不愿意醒,才会睡那么久。
但贺饶担心,医生只能再给病人做一次全身检查。
病人无比配合,期间摘掉呼吸罩,她声线虚弱,小小声道:“哥,我要出国。”
贺饶微愣。
她攥紧他袖口,指尖苍白得近乎透明,恍若琉璃,碰之即碎。
“哥,”她仰起脸,对他笑得涩然:“送我离开津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