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吃掉了?!”莹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哇,被吃掉了心的人还能活吗?
哦不对,这个男人好像不是人。
【对。】男人脸上带着一种虚幻却又很温暖的笑意,轻轻地说,【你知道吗?我遇见了一个全世界最可怕最歹毒的女人。】
【她带走了我的心。】
【于是,我就想,既然你带走了我的心,那我就干脆真的让你把我的心带走吧。】
血泪从脸上滑落下去,男人浓密的睫毛像是小扇子般颤动,很平静地说:【所以我就让她吃掉了我的心。】
莹莹的小嘴巴张成了“o”型:“!!!”
男人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
莹莹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假的,是真的吃掉了吗?”
【对啊。】
莹莹欲言又止,皱着小脸好半天才说:“大哥哥,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学习啊?”
“我刚才说‘心脏好像被挖空了一块’,是一种比喻的修辞手法,不是说真的吃!”耿直莹莹在线科普。
“吃心脏是不可以的,卟卟~不可以!”
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莹莹那张生动活泼的小脸:【怎么?你不喜欢吃吗?】
莹莹的小脸都快皱成小包子了:“我当然不喜欢吃啦。”
男人认真解释:【我没有自己吃,我只是挖出来我的,喂给她吃了而已,我是自愿的。】
莹莹愁眉苦脸地问:“可是,吃的人是自愿的吗?”
男人顿了顿,忽然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般,笑得欢畅又得意:【啊,那可就由不得她了。】
【因为她已经死了,而死人,是没有权利拒绝的。】
男人头顶上垂落的翎羽又支棱了起来,他叉着腰,颇为神气地说:【无论是我的心脏,还是我的内丹,我全都喂进了她的嘴巴里。】
【哈,怎么了?她又能奈我何?】
莹莹不禁露出了小猫咪不赞同的目光。
男人观察着她的小表情:【看起来你好像不同意?】
【如果你不同意的话……】
男人的声音出现了一丝颤抖,但他还是努力弯起眼睛,冲莹莹扬起了一个漂亮又嚣张的笑容:【你有本事就活过来打我好了!】
血泪殷红,在男人莹白的脸庞上分外鲜明。男人虽然是笑着,但那双昳丽的凤眸里颜色复杂难辨。
那股莫大的悲伤仿佛倒悬之海,顷刻间要将莹莹吞没。
莹莹看不懂这些感情,但本能地伸出小手,扯住了男人宽大的袖子。
男人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他看看莹莹,又低头看着他们相接处的地方,不禁错愕地瞪圆了眼睛,脱口而出。
【哇噢~这次的幻觉竟然这么真实!!!】
【不愧是我,我真厉害!就算是臆造幻觉,我也是最顶级的!】
男人的神情亮了起来,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把莹莹抱进怀里,仿佛一只大树袋熊一样圈着莹莹。
【嗯——】他深吸一口味道,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芜湖~香的,暖的!】
这次的幻觉真是泰酷辣!
莹莹:【!!!】
莹莹觉得不对劲,莹莹非常想报警!
男人沉重炙热的呼吸近在咫尺,血呼啦差地全蹭在莹莹的衣服上,莹莹嫌弃地直往后仰,想都不想地要伸手推开他。
但就在她小手刚一使力的时候,男人的身体立刻就剧烈地颤抖起来。
【别走!】
男人仓皇地惊叫一声,加倍用力地抱住莹莹,整个人如同打摆子一样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莹莹被他反差极大的反应吓住了。
但男人就像是秋叶上颤抖的蝉一般,紧粘着她,只一个劲地带着哭腔哀求:【别走,别走……求你。】
【哪怕只是这么短短一瞬也好……求求你别走。】
莹莹僵住了。
老实说,在她小小的世界里,小孩子哭是很正常的事,大人一般是不哭的。
除了惨惨的三哥,莹莹还从没有见过成年人哭呢。
但这个男人实在是哭得太惨太可怜了,虽然他高高大大,还放火烧山,拳打白无常,但此刻却向莹莹无比脆弱地低着头。
他远比看起来还要瘦得多,衣袍空荡,身上嶙峋的骨架子咯得莹莹有点难受。
莹莹有种感觉:好像她只要伸出小手轻轻推一下,就会立刻把男人打倒在地上,让他彻底崩溃绝望。
这太吓人了。
所以莹莹只好像根小木头似的僵住不动了。
任由男人把头无比眷恋地靠在莹莹的小肩膀上,贴贴蹭蹭,把滚烫的血泪全都乱七八糟地擦在她的身上。
似乎是察觉到莹莹没有走。
男人剧烈颤抖的身体渐渐平复下来,他高大的身躯佝偻着,肩膀垮下,弯得很低很低,反而是小小一只的莹莹仿佛成为了他的全部支柱。
“大哥哥你……生病了吗?”莹莹有些犹豫地问。
不然一个正常人怎么会像男人这样又哭又笑,一会儿得意一会儿又抖得像是帕金森呢?
【是啊……我病了。】
男人颤抖地低声说道:【我本天生天养,自由自在,天地间任我逍遥。是你驯服了我,把我关在你的笼子里。】
【我连自由都不想要了。即使是从万丈高空飞过,目睹再壮丽气魄的景色,也无法再令我的心激起一丝波澜。】
【唯有停留在你的身边,看见你的脸,我的心才开始歌唱。】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了,我早已病入膏肓。】
莹莹天真地问:“那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你吗?”
【有啊。】男人笑了笑,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只要你把我的心吃下去,就包治百病噢。】
莹莹的小脸皱了起来。
这回她听明白了,这个男人就是在逗她,根本没有认真回答。
但男人却不再说话了,他半跪在地上,用头抵着莹莹的小肩膀,仿佛被风雨打湿的飞鸟终于飞回了自己的巢穴,又像是一个哀恸的殉道者。
莹莹突然听到了一阵优美空灵的歌声。
那绝不是人类所能发出来的声音,仿佛直接回响在湛蓝天空下、圣洁的雪山之巅上,远胜过这世间的一切音乐。
清脆、悠扬、缱绻、哀伤……那么多种复杂的情绪混杂在一起,直直穿透了三界,令草木动容,鬼怪止息,所有听到的人都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
雾蒙蒙的灰烬在山野中飘扬。
这四面全都是黑白灰三色的,天空是灰的,河水是黑的。
只有小小的莹莹是这片天地之间唯一的亮色。
过了很久很久,这凄美动人的歌声才停了下来。
【好听吗?】男人轻轻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