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昭然叹了口气说道:“男女力量悬殊,那丈夫能将腿脚不便的老人救出,并不代表那个妻子也有这样的能力。”
这是在教育和信息都不发达的古代,普通人究其一生都未必能听到关于地震的只字片语,更别提及时想到应急避险的办法。那妻子就算当时反应过来冲进屋,在地面摇晃之下,未必能把老人从屋子里拖出来。
慕云琅听褚昭然这般分析,顿时了悟。可还是忍不住为老妇人的死感到唏嘘。毕竟在灾难到来的时候,她是眼睁睁看着儿子把丈夫救走,甚至她很可能没有看到儿子再回来救自己的画面,在她最后的记忆里,是自己被抛弃。
“唉!”
褚昭然和慕云琅异口同声叹息,两人脸上表情凝重,就这样沉默地走过一条小巷,褚昭然终究是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
她长舒一口气,打起精神,“哎呀,别垂头丧气了,天灾人祸非你我之力能够抗衡的。咱们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下,全力以赴已经很了不起了。”
说着,她转头看向慕云琅,用手在他背上拍了两把,“振作点。”
慕云琅刚嗯了一声,不远处又传来呼唤声,“县主!”
褚昭然扯着嗓子回道:“来了!”说完,她拽着慕云琅的袖子往声音的方向走去,“估计又有新的麻烦,咱们抓紧过去瞧瞧。”
他们一行人从晌午时分,一直忙到太阳快落山,终于将村子里能够搜寻的被困人员都救了出来。幸运的是,虽然不少人被压在废墟下,但经由褚康从京中请来的大夫们诊治后,确认大多数人只是受了轻伤,并没有伤及肺腑的情况。
唯一比较棘手的,就是那对被同时压在大梁下的父女,他们一个肋骨断裂,很可能损伤心脉肺腑。另一个腰伤日后可能无法再干重活。
那妇人一听大夫的话,直接失魂落魄瘫坐在地上。家中房屋尽毁,没有多少余粮,家中顶梁柱要是再不能干重活,这意味着这个家的生计就没了希望,一家老小就要跟着饿死了。
好在,大夫紧接着又表示好生医治是还是有机会恢复的。虽然都知道这希望渺茫,但好歹有些盼头,不至于叫人完全绝望。
褚昭然听说了他们一家的事情,大方将慕云琅钱袋中剩余的银两都悄悄留给他们家,让妇人带着一家老小进城租间房子,给父女二人治病。因为担心她会忽略小女孩,褚昭然特地强调,自己会随时派人过去看他们的。
妇人虽愚昧,可也知道这县主娘娘话里的意思,当即赌咒发誓,一定精心照顾女儿。她心里想着,这丫头片子真有运道,竟然入了贵人的眼,说不准日后还能把这丫头送到县主娘娘身边,就是端茶倒水,以后一家子也能靠着她吃喝不愁了。
妇人心中这般隐秘的想法,褚昭然一改不知,她叮嘱后就忙着去找村子的里正了。
既然来此处救人一趟,好人做到底,她要和里正商量一下农户们接下来的安置问题。
眼下村子里大部分人的房子都已经损毁,重新盖房子需要时间,总不能让他们在房子盖起来之前,露宿街头吧。
这回褚昭然没主动出头,她把想法告诉了慕云琅,由慕云琅这个镇国公府的郎君出面,去和里正商量。周暮山听说后,死活表示自己也要出一份力。
里正前几十年见到最大的官就是县令大人,突然见到公府的公子们,他的心险些漏半拍。在听到二人来意后,里正感动到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全村人一定都是祖上积了大德的,不然为何能劳驾京中勋贵之子带人过来救命呢?这两位公子哥真是又善良又细心,不光救人还关心大家接下来的安置问题。
里正先是一通夸赞,表示要将慕云琅和周暮山写进村志里,让子孙后辈都记着他们的功绩。
周暮山闻言嘴巴咧得像个荷花,他没想到凑个热闹,还能凑出名扬千古的事情。这回,他可是给老周家长脸了,回头等村志写出来,他一定要拿给父亲母亲看看,让他们知道自家儿子不是一无是处,只知道消遣的纨绔。
和他满心雀跃不同,慕云琅听后,非但脸上没有半分喜色,反而皱眉在沉思,犹豫半晌后,他还是如实开口,“若是写村志的话,麻烦里正着重添一笔,此次带人救援,是祁国公府汝宁县主的主意,她不顾自己的伤势,说服我等一同前来。这安置问题,也是她提议让我等来寻里正的。”
里正家在村东头,褚昭然先前救援主要在村北和村西,所以里正并不知道这救援的队伍里还有一个女子存在,更没想到这些前来帮忙的队伍里领头人居然是个女子!
他愣在当场,一时忘了回应。和他一起愣住的,还有周暮山,他万万没想到,慕云琅居然会要求里正把褚昭然也写到村志里,这回头若是让子孙后代看到他们两个大男人,让一个女人领头,岂不是丢脸丢到后人那里了吗?
慕云琅可不管周暮山如何想,他觉得这事是昭昭的想法,那要记载功绩,一定要把昭昭写进去,就算女子不好留名讳,也要把她的封号记载史册上。他见里正没有回答,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他不怒自威的气势,能将京中那些勋贵子弟都震慑住,何况是一个小小的里正。当即,里正连连表示,自己一定会安排人如实记在村志上的。
听到里正赌咒发誓般保证,慕云琅这才放下心,脸色缓和下来。
解决了这个插曲,慕云琅重新提起农户们暂时安置的问题。
里正表示,他们这个村子基本都是同族,家中其他亲戚大多数都是附近村子的,眼下情形,只能每家把男丁留下,加班加点把房子盖起来,女人和孩子们,想办法去亲戚家或是城里租房凑活些日子,等房子盖好再回来。
慕云琅点头表示知晓,但他仔细想了想,觉得里正这办法有问题,既然这村子里大多数人的亲眷都在附近村子,这地动之下,他们的情况未必能好到哪里,很可能他们现在同样面临无家可归的情况。
这种情况里正不可能想不到,那他又为何说出让农户们投奔亲戚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