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烟入墨》歌词古风韵律浓厚不必更改,于是颜川自告奋勇将整首词默写下来给纤月,一看要用毛笔,顿时放弃了此想法,把毛笔推到纤月手边,由他念,纤月写。
颜川一字一句念出。
纤月执笔从容,一笔一画都显得轻松自如,落笔之处行云流水,宛若艺术之作。
颜川一边念一边摇头,自愧不如。
半炷香功夫,整首词跃然纸上。
花魁之争时日将近,纤月一刻也不敢耽搁,写完词又让颜川再唱两遍。
第一遍把刚才没记全的曲也补全,第二遍时她已经能跟着哼唱个大概,配上纤月天籁般的嗓音,颜川听得陶醉。
词曲敲定,伴奏对精通古琴和琵琶的纤月来说信手拈来。独自哼唱两遍后,她抱起琵琶,按她对这首歌的感觉弹响琵琶。
纤月玉指轻挑,琴弦微颤,瞬间,乐音如泉水般涌出,清脆悠扬。
坐在一旁品茶的颜川,鸡皮疙瘩顿时布满全身,他微微侧目,茶水含在嘴里忘了咽下,全然沉浸在这美妙的旋律之中。
颜川又一次痴了,这一次内心没有心猿意马,隐隐有些失落,那感觉像极了他在大学二文艺汇演时,看着台上女神舞姿翩翩的心情。
纤月明明就坐在他身旁,可感觉像是与她相隔十万八千里,可望而不可及。
一曲终了,颜川转头不留痕迹地擦干眼角泪水,回过头来挤出笑容,起身鼓掌。
“厉害,太厉害了,一遍就能把琵琶伴奏与词曲做到这么契合,就好像……就好像你弹的本来就是这首歌的伴奏一样。”
纤月扑哧一声,笑靥如花,顿感失态,连忙抬手掩嘴。
“公子这般说,也太抬举纤月了。”
话虽如此说,心中却是喜不自胜。
“你太谦虚了。”
颜川含笑,语气中满是真挚,刚才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我可不是在奉承你,若是换个年代,以你的嗓音、才华、样貌,一定能红遍大江南北。”
“何为红遍大江南北?”
纤月一脸疑惑。
“嗯……”
颜川沉吟片刻心中细细思量,反问,“你们这的文人,谁名气最大?”
“当属易谦之。”
纤月不假思索道。
“易先生所写诗词如星辰般繁多,各国皆有流传,其书法更是飘逸若游龙,堪称一绝,他虽为七国中实力最弱的岚岫国人,却受诸国学子尊崇、敬仰,游历各国皆受礼遇,甚至多国皇帝亦屈尊亲自接见,纤月曾唱的许多曲目都是由易先生诗词改编而来,我何时能写出那样的词来。”
谈及易谦之,纤月的眼神中充满向往,活脱脱一副追星小迷妹的模样。
纤月说了许多,颜川听进去的却不多,入耳最深刻的便是她提到的“七国”“岚岫国”,脑中大疑:
“七国并列,难道我穿越到了战国时期?可战国七雄哪来的岚岫国?历史上也没听说有这个国家。”
“公子?”
纤月见颜川发愣,轻唤一声。
“哦!”
颜川看向纤月,浅浅一笑。
“你说的这位易先生就是红遍大江南北了。”
纤月眉头微颤,眼神中闪烁微光,转瞬即逝,面露愁容。
“公子真会说笑,无论换到哪个年代,纤月这般身份,不受人唾弃已是幸事,又怎敢奢求尊崇、敬仰。”
“在”
颜川本想说在二十一世纪许多明星就有这样的身份,刚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说多了反令纤月心生无端向往。
“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对你的敬仰绝对真心。”
纤月缓缓抬起螓首,目光与颜川相接,二人四目相对,凝视无言,片刻后,都觉脸颊微烫泛起微红,一齐移开来视线。
颜川看向门扇憨笑几声,眼角余光瞥见放在墙边的食盒,猛然想起吉祥客栈的悍妇,吓得从圆凳上跳起身来。
“完蛋!”
纤月被颜川吓得一颤,秀眉微蹙。
“发生何事?”
“哦,没事没事。”
颜川哪好意思说在这里耽误了一两个小时回去要挨揍,搪塞一句。
“这再过三天就是花魁之争,你肯定需要时间练习,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先走了。”
颜川说完,急匆匆拧起食盒,拉开新月居门扇便迈步出去。
“公子!”
纤月起身轻唤一声。
已奔出数丈之远的颜川听到声音忙停住脚步,心中虽急,依旧转身语气和缓。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公子稍候。”
纤月放下琵琶,转身快步走入屏风遮挡住的新月居内室,带起一阵风卷的桌上纸页缓缓抖动。
片刻后她又快步走出,双手捧着一绣着精美纹饰的小布袋子。
一路小跑到了颜川跟前,缓了口气,把捧在手里的小布袋子递向他。
“这里有二十五两银子,公子回去后把其中二十两银票交给你家掌柜,就说凝香院新月居预定三日后一场酒宴,公子这一个时辰便是在此详谈此事,至于酒宴上的菜色,公子定下便可,纤月无不依从。”
颜川看着纤月手上的小布袋子,忽感一阵鼻酸,险些流下泪来。
“原来她一直记着我的事,这是担心我受罚而花的银子啊。”
“余下的五两公子收好,花魁之日那日入凝香院用得上。”
纤月又道。
颜川迟迟不肯伸手接,纤月抓住他的手腕把钱袋塞到了他手里。
“她是希望花魁之争那天我能到场吗?”
颜川接钱袋的手微微发抖,抬眼却不敢看纤月的眼睛,更觉如鲠在喉。
见颜川依旧不发一语,纤月神情闪过一丝失落,又从左袖中掏出一陶瓷小罐递给颜川。
“这是祛痛消瘀的药膏,公子睡前抹于伤处,不出两日定能消瘀。”
颜川茫然地接过,只想着。
“她居然这么关心我,是不是”
纤月退后一步,向颜川深鞠一躬。
“纤月深谢公子解燃眉之急,改日定当重谢。”
说完,直起身子淡然一笑,如同春日里的桃花初绽。轻盈转身,提起裙摆跑进新月居,迅速关上了房门。
等颜川回过神来,只看到新月居紧闭的门扇。
颜川猛地跺了跺脚,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抬眼望着门扇紧闭的新月居,摇头叹气,把纤月给他的钱袋和药罐紧握手中抱在怀里,朝新月居深鞠一躬后转身走了。
新月居内,纤月透过狭窄的门缝向外偷望。
见颜川气恼地跺脚、鞠躬,转身飞奔,心中不禁回想起他先前那副比女子还拘谨的模样,甚是好笑,嘴角止不住扬起,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状,竟独自傻笑起来。
片刻后,纤月如梦初醒,忙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却按捺不住心中噗噗乱跳的喜悦,久久不能平静。
食盒中装着空砂罐不便快跑,颜川只得一路小跑。
才到吉祥客栈门口,便见周掌柜双手叉腰气鼓鼓站在门口,不知何时等在此处。
周掌柜一见颜川,脸色一沉,不由分说,咒骂间撸卷宽大的衣袖大跨步朝他走去。
“你个小杂种,送个汤居然去了一个多时辰,肯定是死哪躲懒去了,今日不揍到再给你添记性,老娘这掌柜白干!”
见周掌柜来势汹汹,颜川忙不迭从怀中掏出那二十两银票。
一见银票,周掌柜两眼发直,停在颜川面前一把抢过。
不等周掌柜问起,颜川按纤月教他的说辞转告与周掌柜,至于装钱的钱袋和余下的五两银子,自然没有提起。
出门一个时辰挣回一场酒宴,周掌柜知晓后乐得合不拢嘴。
夸赞地拍打颜川的肩膀,本就旧伤未愈,拍得他一阵头晕目眩,还大方地赏了他十个铜板。
这十个铜板颜川转手便全给了李二牛,他那九个铜板虽没起到作用,却也是一番心意,至于承诺的翻倍的钱,他日再补。
自凝香院此行归来,颜川如沐春风,干活儿也多了几分劲头。
平日里,他总时不时无端傻笑,客栈众人见此皆是不解,以为他是犯了癔症。
李二牛私下问起颜川,但好些事都只是他心中臆想,没好意思说出口,便不了了之。
心情舒畅,即使为人奴做苦工这般日子也不那么煎熬,不知不觉便是一天,转眼便到凝香院花魁之争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