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办公室里。
乔攸一进门, “哇”了一声，然后把陆珩办公室所有的软装摆设依次摸了一遍，要不是吊顶太高, 他今天非要在上面滚一圈。
“你办公室里竟然还有健身房和游泳池, 也太糜烂了吧。”乔攸啧啧感叹道。
陆珩纠正他：“是奢靡。”
说完，看向乔攸腿上那不过膝盖的小短裤, 下面露着两条细白长腿, 表情冷了几分。
他扯着乔攸短裤的边缘往下拽了拽，乔攸忙抓着裤腰往上提，满脸警惕：
“就算这里是你的私人办公室也不能胡作非为。”
陆珩笑笑，把人抱过来，蹭蹭他被四十度高温天气蒸得热腾腾的小脸：
“下次再敢穿这么短的裤子出来招摇过市，就地正法。”
乔攸也不怕和他说实话：
“大夏天的, 长裤贴腿上难受, 本来想穿女仆装过来的, 又怕给你丢脸。”
“所以这么热的天气不在家待着吹冷气, 过来做什么。”
乔攸把装着清凉补的玻璃罐贴在他脸上：
“担心某些人热昏了头无法好好工作, 过来送点吃的, 吃饱了好好工作赚更多钱给我买飞机。”
他又扯了扯陆珩身上的西装：“不热么。”
陆珩确实不热，进出都有冷气吹着，时而还觉得冷。
陆珩接过桃子清凉补，打开, 眉尾一扬：
“好看, 像艺术品。今天怎么这么好？应该不单单是为了私人飞机吧。”
乔攸的性格他清楚，还真对什么豪车飞机的不感兴趣。
他需要乔攸亲口说出“想你了嘛”。
乔攸：“那就当是, 你拯救迷途大学生于水深火热中的奖励吧。”
陆珩吃了一口桃子, 没接这话茬, 岔开话题：
“好吃，冰冰凉凉，甜甜蜜蜜。”
乔攸却不依不饶，拽着他的手晃了晃：
“你说明天让他来你办公室，应该不会辞退他吧，现在这种肯真心为公司卖命的零零后不多了，你请到他就是赚到。”
陆珩放下勺子，拿过纸巾慢条斯理擦拭过嘴角。
在乔攸炙热的目光中，他缓缓开口：
“明天，他不会出现在我办公室，以后也不会出现在公司，刚才那么说只是暂时稳住他，今晚会有人事和他详细说明缘由并做出补偿。”
乔攸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冗长的沉默过后，虚浮的一声：
“为什么。”
“难道公司的工作比回家奔丧更重要么。”
陆珩还是笑，一只手揽住乔攸的后腰，隔着薄薄的T恤，手指轻轻画出后背的弧度：
“不说这个好不好，你难得大驾光临公司，要去看看道哥二号的研发部么，还是想待在办公室吹冷气，或者，景泽就在楼下，你要实在无聊，可以折磨他玩。”
乔攸做了个深呼吸，努力摆出笑容。
站起身：
“折磨他多没意思，算了，就是来给你送点吃的，你吃完了我就回去了，晚上见。”
死里逃生的陆景泽：！
怎么忽然感觉后背发凉。
乔攸收拾好玻璃盅装进袋子里：“我先走了。”
陆珩拉着他的手，依依不舍，看着他小小挣扎一下，挣脱开自己的手朝着门口走去。
他缓缓收回手，低着头沉思。
良久，轻笑一声，摇摇头。
*
晚上。
陆珩洗了澡，擦着半湿的头发敲开了乔攸的房门。
他正坐在床上看书，陆珩在他身后坐下，顺势将他圈进怀中，下巴搁在他的颈间：
“在看什么书。”
乔攸的身体有点紧绷，脑子短暂的空白，合上书看了眼封面才想起自己看的什么书。
“奥……奥威尔的《动物庄园》。”
“吴妈说，我母亲今天也过来了，你们碰到了？”陆珩话锋一转。
乔攸点点头。
“又拉着你念叨结婚的事了？”
乔攸沉默片刻，再次点头。
陆珩鼻间轻轻出气，热气扫过乔攸后颈，他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陆珩将他搂得紧了些，修长的手指轻轻揉捏着乔攸的手指，从指尖一路下滑至手背，怜爱地摩挲着：
“这个话题她说了也有半年多，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什么……怎么想的。”乔攸脑子有点乱。
事实上，书也没看进去，一直在想白天L.U电子发生的那件事。
还是很在意。
如果陆珩真的不想用那个大学生，大可以直接了当告诉他，却给了他莫大的希望，最后又要他希望落空。
在乔攸的思想里，陆珩生性温柔且善解人意，就算出国出差也会时时想着家里的佣人，给他们准备伴手礼。在阮清刚进陆家，大家都不熟的时候，陆珩得知他有个年幼的妹妹，也会主动承担起照顾她的重任。
可面对这样一个初入社会懵懵懂懂的大学生，以及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小保姆，他又仿佛一下子升入云端，傲慢的俯视众生。
还是说，他本性就是薄凉的，不过是演技出众罢了。
乔攸又不由自主收紧了身体，似乎有意避开与陆珩的皮肤接触。
怀中忽然空了一块，陆珩低头看过去。
他的臂弯与乔攸的身体之间，似乎隔开了一条遥远的银河。
陆珩收了手，双手撑在床上，身体微微后仰：
“当然是你对于结婚的态度，我说过，全凭你愿，无论你想马上结婚或是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我都会等你。”
乔攸抿紧了唇。
虽然陆珩一再强调，两人交往中交流很重要。
可这话他没法说，难道要他问“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骨子里冷血却又要演我”。
这话不管是问的还是听的，都尴尬。
见乔攸迟迟不做声，陆珩笑了笑，俯身抱住他，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转过头。
陆珩咬着他的嘴唇，冗长而深刻。
换气的间隙，也舍不得完全离开他的嘴唇，轻轻擦蹭着道：
“没关系，想好了再告诉……”
话没说完，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二人身体均是一紧。
乔攸一把推开陆珩，一个猛子翻身下床，往地上一趴，当场做起俯卧撑。
紧咬着牙关：
“九十九……！加油，再做一个就能突破一百大关。”
门口站着个同样满脸震惊的，稍有点陌生的面孔。
仔细一想，才想起来这是刚进陆家没几天的小保姆。
保姆赶紧道歉：
“对不起陆先生、乔先生，少爷喊我打扫他的房间，我搞错了，打扰了。”
陆珩的表情依然寡淡如水，淡淡道：
“以后记得先敲门。”
“知道了，对不起陆先生。”保姆深鞠两躬，小心翼翼关上门。
乔攸从地上爬起来：“时候不早了，我也回去睡了。”
陆珩拍了拍床铺：
“今晚不一起睡么。”
“因为我还年轻嘛。”乔攸挠挠脸颊，动作很刻意，“偶尔也会突发中二病，想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思考该怎么拯救世界。”
陆珩并不强求，笑道：
“好，等你思考清楚了，带着我一起拯救世界吧。”
乔攸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脚底抹油开溜。
夜深人静时分，他真的有在独自思考。
但不是思考如何拯救世界，而是如果陆珩真如他怀疑那般，本质冷血无情，为了得到他的心却又可以不择手段的去演去装，那么他是否能接受这样的陆珩。
如果接受了，万一在漫长的婚姻中，哪一天陆珩忽然腻了他，完全暴露本性……
听说财团的人手段都很肮脏，逼他净身出户是小事，万一翻过来敲他一笔，他能拿的出这笔钱么。
惴惴不安的胡思乱想中，乔攸终于敌不过睡意沉沉闭上了眼。
梦里，他被拿着离婚协议的陆珩追着跑了一晚。
*
翌日。
乔攸睡不好，昨晚失眠到深夜，可次日七点不到就醒了。
再也睡不着，索性下楼给自己打杯果汁喝。
一下楼，就看到一瘦小身影抱着拖布跪在沙发旁，费力将拖布伸进沙发底下。
乔攸对她有印象，就是那位刚来陆家没多久，稍有些笨拙的小保姆。
乔攸随口问了句：“怎么不用洗地机。”
小保姆没料到身后有人，吓了一大跳，起猛了，一脑袋撞上茶几，发出响亮一声。
她揉着脑门站起来，连连鞠躬：
“对不起乔先生打扰您了，因为洗地机有声音，我怕吵醒大家。”
乔攸又看了眼挂钟：
“你也太勤快了，现在才六点半。”
陆家的保姆都是七点半才起。
小保姆看着年纪不大，最多刚成年。她缩着身子，看起来很i人：
“因为我没什么经验，家务活做得不是很好，所以只能多干活，多干活才有饭吃。”
乔攸随手从架子上拿过玻璃杯，又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辛苦啦。”
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榨汁机的轰隆声中，乔攸双目无神，陷入沉思。
他以前做保姆时每天摸鱼都已经感觉很累，小丫头看着瘦骨嶙峋的，也不知道每天这繁重的工作任务她吃不吃得消。
六点半就起来干活，特别是那句“多干活才有饭吃”，听着有点辛酸。
乔攸多榨了一杯果汁给小保姆，小保姆感激涕零，又是一通猛鞠躬，鞠的乔攸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闲聊几句得知，小保姆名叫小贝，十八岁刚成年，本来考上大学要去读，结果家里人说学费太贵，还有弟弟要读书，让她先出来打几年工，自己攒够学费和生活费以及弟弟的学费再去上学。
还说原本是不让她读书的，是她以死相逼才换来了父母的退让。
乔攸这么听着，更心酸了。
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他考虑着要不要给陆珩吹吹枕边风，给小贝多少涨点工资。
但乔攸怎么也没想到，上午还六点半就起床努力干活的小贝，晚上就被陆珩开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