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宇这一觉睡了差不多得有六个时辰,在这段时间里他错过了太一道长单挑鬼十老,最终鬼十老以付出五条性命的结果落败逃走;错过了他们一行人上山途中遭遇宇文涛,最终皇家侍卫经历一场血战才保护惠帝等人平安上山;更错过了候公公展示精湛武功,在最后关头与宇文涛对拼一掌,那气势丝毫不输宇文涛。以至于事后听幸存的侍卫在滔滔不绝地讲起当晚的惊人场面,他还忍不住大叫可惜。
唉,以前还真的小瞧这个老太监了。
此刻惠帝正与太一道长对面而坐,赵宇在一旁恭恭敬敬地伺候茶水。
“人人都说我入道之后便了却了尘缘,其实缘之一字哪有那么容易了却。亲情是缘,悟道是缘,众生缘法,皆由心”,太一道长缓缓地说道。
什么叫仙风道骨,什么叫一代宗师,赵宇此刻心里忍不住的感叹,宗师就是说话高深莫测,意义深远,就是有点听不懂
赵宇听不懂,不代表没人能听懂。
惠帝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道长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割舍不了,不如不割舍;既然逃避不了,不如直接面对”。
太一道长手捋胡须,笑了笑,说道:“祁山,你是这一辈中最有悟性的,看来你已经全都看透了”。
“是”,惠帝恭敬地答道,“当年的事虽说是母后懿旨,但是我也没有阻拦,宇文家千余口虽非我所杀,毕竟因我而死,这是我的业障,理当由我亲自来消除。”
太一道长满意的点了点头,接过赵宇递过的茶水,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这个太子不错,有点君王的气概。”
赵宇听后一喜,赶忙起身答谢。
“谢道长夸奖”
此时的赵宇心里美滋滋的,要知道太一道长不止是他们皇室赵家的老祖,更是在梁朝百姓的心里属于守护神般的存在,得了这样一尊大人物的夸奖,那以后惠帝还不得对他刮目相看啊。
“这小子纯属瞎胡闹,让道长看笑话了”
惠帝的这句话顿时让赵宇有些泄气,自己那么做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这个老子的安危,才不惜以身犯险,拖延时间,结果现在还不领情。
“不过在这个年龄,临敌有这份胆量的,也算难得了”,惠帝说完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了一个弧度。
夸人就直接夸嘛,非要先抑后扬么?
赵宇忍不住把惠帝和前世的自己对比了一下。
原来当领导的都喜欢这样说话啊。
赵宇的神情变化自然被太一道长与惠帝看在眼里,两人当即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就算我没有赶到,凭着小侯与那几个侍卫,也能抵挡住鬼十老吧。”太一道长缓缓说道。
“侯赢的功夫最近确实有长进,不过要想抵挡住鬼十老的合力,他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赵宇听着惠帝话里的意思,怎么总觉得像是高手在点评别人一样。
难不成自己的老子也是个隐世宗师?
“宇文家的小子能说服漠北那位,请出鬼十老这样的人物,倒让我有些惊讶,最近漠北也不太平,看来我得走一遭了”,太一道长说这话的时候云淡风轻,似是在说一件极为普通的小事一般。
惠帝听了之后也是眉头紧锁。
梁朝自十年前与漠北定下互不干涉的约定之后,虽说一直相安无事,但惠帝从未放松过对漠北的监视,像鬼十老这样的大人物入境,满朝上下竟然一丝察觉都没有,这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信号。
看来朝堂需得好好地整治一番了。
“既然上了山,便带着这个孩子去祖宗的灵位前好好的祭拜一下,余下的事情你就自己看着处理吧,我去看看清月的伤势”。
太一道长缓缓起身,向外面走去,惠帝与赵宇急忙起身,躬身行礼相送。
“一会儿让侯公公带你去祭拜一下祖宗灵位,朕还有要事处理。”
太一道长走后,惠帝又恢复了一个帝王该有的霸气,说起话来毋庸置疑。
“其实您刚刚和太一道长谈笑风生的状态让我觉得挺亲切的”
赵宇小声嘟囔着。
惠帝仿佛听到了赵宇说的话,正准备往外走,身形稍稍一顿,紧接着还是头也没回地走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侯公公带着赵宇来到了供奉祖宗灵位的大殿,详细介绍了每一位皇帝的丰功伟绩,并指导赵宇在每一个灵位前行三跪九叩大礼,等忙完了所有的程序后,已是下午了。等他们回到偏殿的时候,惠帝还没有回来。赵宇顿时来了兴趣,一脸阴笑的看着侯公公。
“老侯啊,这离山上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人啊?”
候公公心里咯噔一下,这个问题叫他怎么回答呢,那可是惠帝的逆鳞啊,谁碰谁倒霉。但眼前的这位看上去也不是好糊弄的主,饶是他在宫里属于八面玲珑的人,现在也是在心里叫苦连天。
“这个这个”
“其实我也知道的七七八八了,你说出来不算你泄密”
此时的赵宇一脸真诚。
我信你个鬼!
候公公在心里大声叫道。
“这个这个”
赵宇看从候公公那里实在得不出什么准确的情报,狡黠的一笑。
“你不说我可自己找了啊”。
赵宇说完拔腿就跑。
这下可把候公公急的抓耳挠腮。
“殿下,殿下,离阳宫不能乱跑啊”
却哪里能看到赵宇的影子。
赵宇是在一个山洞里找到惠帝的,当他赶到的时候,便看到了一个令他目瞪口呆的场面。
山洞里的那个女人竟然打了惠帝一巴掌,而且惠帝还没有还手,脸上还摆出一副歉疚的表情。
这还是那个在帝宫里张牙舞爪的惠帝吗?
宇文燕打完惠帝之后,又生怕自己下手重了,一脸关切的看着他。
过了二十年,面前的这个男人老了,头上生出了成片成片的白发,脸上也起了皱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长的好看的公子哥了,唯独那个眼神,竟与二十年前看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
唉,都是冤孽啊!
宇文燕此刻看到惠帝那张脸,便仿佛看到自己的族人在梁朝铁骑下苦苦哀嚎,看到自己的孩子在深夜里的刑场上啼哭,看到自己困守在这离山的山洞里顾影自怜。她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可是真正看到他那副闭眼求死的样子,宇文燕又下不了手。这一刻她心里无比的痛恨自己,为什么当初要遇到这个男人,为什么当初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要与这个男人长相厮守,而曾经的海誓山盟到现在却成了一把锋利的刀,日日夜夜叫她生不如死。
“燕儿”
惠帝轻声的呼唤她。
“你已经不配再叫这个名字了,二十年前你我便是死敌。”
宇文燕歇斯底里的大声怒吼着
“我的族人,我的孩子,我这二十年的光阴,全部在你手上葬送了”
“为何你那么狠心,他们可都是我的亲人啊,你当初杀他们的时候为何不连我一起杀了?”
“为什么?为什么呀?”
宇文燕扑到惠帝的身上,奋力的捶打着他的胸膛。
惠帝只是平静的看着怀里的人,任由她发泄着心中的怨气。
过了好一会儿,宇文燕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身体也慢慢地向下滑去,惠帝一把抓住她的双手,勉强将她挪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看着她那哭的梨花带雨的脸庞,心生无限爱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