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目送张恒离去,深深的看了一眼对方的背影,然后才将目光转向许红玉,向着许红玉轻轻拱手。
“多谢大人解围。”
目光微不可查的轻轻打量许红玉一眼,伊人虽穿着素衣,身上风尘仆仆,都没来得及休整,但那肤色如白玉,不施粉黛的俏颜,依然如过去那般清冷艳丽。
许红玉也是一直用冷冷的目光看着张恒离去,随后才转头看向陈牧,目光变得缓和许多,微微点头道:“昨夜何明轩遇袭身死,你也只是受到此事牵连,不必多虑,此事和余家无关,不会让何家肆意乱来的。”
不。
并不是受到牵连,凶手就在你面前呢,总差司大人。
陈牧心中闪过这么个念头:“昨夜那批货就在后面院子里,张恒此来应该也是想拿回这批货,许大人看该如何处置。”
许红玉摇摇头,道:“这都是小事,派人押去总司就好,正好我也要去总司休整,你也一起来吧,防止何家再有人对伱下手。”
“好。”
陈牧当即挥手,令尚庆来等人去处置押送车架。
尚庆来等人早就被连番的变故弄的一身冷汗,这会儿一听命令,唯唯诺诺的便赶紧退了出去,堂衙内便只剩下了许红玉,小荷以及陈牧三人。
这时候小荷才终于看着陈牧问候道:“看起来你应该没事?我昨夜突然得到消息后,立刻就给小姐紧急传讯了,就是担心何家狗急跳墙,小姐可是一路赶回来呢。”
“我还好,许大人来的及时。”
陈牧笑了笑。
小荷叹了口气,道:“就是担心迟一些,事情就难以挽回,何家这次借机发作,恐怕小姐都要受些影响,本来此次回城之后,小姐可能就要升迁了,这次大概率会被平调到哪个清水衙门吧,南城区可能是呆不了了。”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偷瞧了陈牧一眼,但见陈牧神色如常,心中又不由得微微摇头。
虽然情报很少,但她还是知道,这次何明轩是死于一位掌握震雷意境的人物手中。
震雷意境?
和陈牧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陈牧最大的可能,也只是领悟有巽风意境,而且也仅仅只是可能而已,不过是有些蛛丝马迹指向陈牧,更多的还是她自己的猜想。
这些她甚至都没有向许红玉多说,因为何明轩死于震雷意境,显然与陈牧无关,这种时候形势已经十分混乱,没有必要再多去考虑其他事情。
“看来此人的死,影响还是挺大的。”
陈牧看看小荷,又将目光投向许红玉。
心中倒是略略升起一丝歉意,毕竟他这一番动手杀人,自己是神清气爽,锅却让许红玉帮他背了小半个,不过倒也没有什么,以后不分锅就是。
而且他估摸着,许红玉对何明轩的死,多半也是快意居多。
果然。
许红玉神态很随意的道:“那人死就死了,仗着是何家人行事卑鄙恶劣,先前我也曾数次想提剑杀之,现如今正好不需再和此人打交道……至于升迁官位之类,如今的世道,实力为尊,武道才是根本,若调我去清水衙门,也正合我静修一段时间。”
权势与武力,孰轻孰重,看的是朝廷的鼎盛还是衰败。
大宣王朝鼎盛时期,四海皆服,最顶端的武力几乎都掌握在朝廷手中,传说中的‘血衣卫’和‘天龙卫’,那是令整个天下都闻风丧胆,纵然是易筋锻骨,甚至迈入脏腑境的人物,胆敢在大宣境内肆意妄为,触犯律法,那也要遭到朝廷的千里追捕。
那时候权势更大过于实力,一位朝廷的举人老爷乃至本地县令,纵然自身没什么实力,那也没有什么武夫但敢犯上作乱。
现在?
别说是易筋锻骨的人物,就是磨皮练肉,都能肆意作乱。
瑜城各种衙司,上到实力为尊的斩妖司,下到负责各种琐事的杂役司,以及各种盐务司、冶炼司等等,现在几乎都是实力说话。
只要迈入易筋境,那就必然能当上副总差司乃至总差司,只要迈入锻骨境,那么担任副都司也是轻轻松松,甚至任正都司也不难。
因此许红玉对于升迁与否,本来也没什么兴趣,与其凭借功勋和背景,让余家推她一把,不如自己静修一段时间,练到易筋圆满的地步,那自然能凭实力上位。
而且。
此番何明轩之死,也的确让她十分快意,正好也早就厌烦了总差司这个官位,眼下趁着此事弃置也正合她心意,而且余家此次最多也就是小退一步,可以让出总差司的位置,但何明轩死后留下的副总差司一职,定然要落在余家手里。
说到这里,许红玉忽然转头看向陈牧,仔细上下打量一番。
正当陈牧有些奇怪时。
就听许红玉说道:“这次我多半会离任总差司一职,也许是何家的人马接任,但何明轩的死也空出一个副总差司的位子,你若是愿意,我倒可以提你上去,听小荷说你的实力应当也够了……不过我这里还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弃置这个官位,随我去内城呆一段日子。”
听到许红玉的话,陈牧便明白过来,许红玉这是已经在替他考虑之后的事情。
在许红玉看来,她一走,南城区总差司一职落入何家手中,让陈牧留在梧桐里当差司那显然是不行的,处境将会步步艰难,即使余家来一人接任副总差司也未必能护住。
除非是让陈牧来接任副总差司的职位,那凭借陈牧的手段和实力,倒是能够抗衡一番,但在许红玉的考量中,也并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毕竟以她所见,陈牧如今更需要的是也一段时间的静修,集中精力去冲击易筋的境界,一旦越过去,那就是天与地的差别,不适合将精力分散到与何家斗法之上。
堂衙内陷入短暂寂静。
小荷也不说话,就悄悄看着陈牧,但她知道陈牧的选择肯定只有一个。
“一切听从大人的指示。”
陈牧几乎没有太多思考,就冲着许红玉轻轻拱手。
小荷抿嘴一笑,看向许红玉道:“小姐看吧,我就说他可不是贪恋权势之人。”
许红玉来的这一路上,她早就将各种事情分析并和许红玉一一诉说了,包括对于陈牧的后续安置,她也说出了几个提议,建议许红玉直接将陈牧安置到内城一段时间。
许红玉想了想,却还是决定让陈牧自己选择,在她看来男人喜好权势的有很多,也很正常,陈牧一路做到差司的位置,也许希冀的是更进一步,而不是舍弃权势去内城静修。
看着陈牧的反应,许红玉略微一怔。
随后转头望向小荷,见小荷还在抿嘴轻笑,便伸手揪住了小荷的脸颊轻轻扯了两下,道:“算…你…说…对…了。”
声音依旧清冷,但抿着的红润朱唇却微微上扬了一丝丝,仿若寒冷的冬天化开了一角,尽管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但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风景。
原来她也会笑。
陈牧欣赏着这一幕,这似乎还是他
“哎呀,疼疼疼,小姐我错了……”
小荷被揪着脸蛋,却不敢反抗,楚楚可怜的看着许红玉。
许红玉见状,没好气的松开手,小荷好歹也是易筋境的人物,揪两下脸蛋哪来的疼,继而忽的又反应过来,旁边还有一个陈牧呢。
这下让陈牧看到她这个总差司没什么威严的举动了。
“走罢。”
许红玉脸上微微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恢复了清冷如常的面貌,平静的开口说了一句,接着便迈步走了出去。
小荷揉了揉脸颊,看着转身离去的许红玉,捂嘴偷笑一下,然后看了看陈牧,道:“走吧,小姐等下还要去斩妖司那边述职。”
许红玉只有在和她两人独处的时候才会偶尔露出一些毫无威仪的举动。
其实她知道,并不是许红玉的性子如此,许红玉在小时候也是会和她玩闹,和她一起嬉笑的,只是从许红玉的父亲许一川失踪那一年开始,许红玉渐渐没了笑容,慢慢变得清冷起来,行事也越来越果决刚毅。
她知道,许红玉想要追查许一川失踪的真相,但整个余家都查不到结果,她那时一个年仅十岁的小姑娘又能如何,只能是习剑,练武,一日复一日。
唯有不断的攀爬武道,一步一步走高上去,才有机会和可能。
而且。
许一川不在了,她虽然仍是余家的嫡系,但此后所有的一切都只有靠自己了,唯有自己去争,去斗,去夺,才能立足,而她的努力终是有用的,虽然到不了许一川的高度,但在余家
也因此余家武馆的女院那边,无论是余芸还是余茹,所有的余家姑娘对许红玉都是又尊又敬,不管是谁都会唤一声‘红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