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玟愣住，他确实不知道。
“上面的处罚结果已经下来了，你可以看看群里的通知。”
“王浩在手术过程中因操作过失切破病人血管，在事发后知情不报，还欲图嫁祸给同事，品行不端，毫无医德，现开除王浩并永不录用。”
李玟打开手机，这才看到科室群已经炸开锅了。
其中置顶的就是关于“实习生王浩的处罚”。
李玟抬起头，王浩同样朝着他看过来。
“怎么是你辞职？”
李玟眉头紧锁。
身为岩林峰的主治医生，他很清楚，造成岩林峰失血过多的主凶是冯教授。
如果不是冯教授操作失误，根本不会引发这一系列的麻烦。
王浩突然朝着李玟咆哮：“我也想问，为什么是我，凭什么是我？”
“明明我连手术刀都没有碰到，我特么只是在旁边围观而已，这件事跟我有屁的关系？”
王浩彻底撕去往日的淡然，歇斯底里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方才还对他落井下石的两名小护士，看到王浩疯癫的样子被吓得瑟瑟发抖，慌忙跑出科室。
“疯了，王浩疯了！”
为首的护士高喊出声。
声音传遍整个医院。
望着她们落荒而逃的背影，王浩呆愣在原地，随后突然大笑，他笑得很大声。
“哈哈哈哈。”
“哈哈哈。”
“知道吗？她们之前还要过我联系方式的，但是现在却视我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王浩笑着笑着，眼角顺着泪水滑落。
李玟欲言又止，要不是王浩说话还算流畅，他都觉得对方是精神出问题了。
“李玟，你也觉得我受不了刺激疯了吗？”
李玟没有说话，但默默后退半步。
他和王浩是同一时期进入临江人民医院实习的。
因为年纪相近又比王浩有本事，因此时常引来对方的仇视。
现在王浩被开除，饭碗不保，很难保证对方不会拉着自己陪葬。
谨慎些总是好的。
“我一直都以超越你为目标，但现在看来，我依旧是那个输家。”
王浩逐渐恢复平静，神情却越发落寞。
“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李玟淡淡出声。
“我之前听过一句话，只有冤枉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冤枉，仔细想想，居然真的有几分道理。”
“冯教授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头上，为了平息岩家的怒火，我只能引咎辞职。”
“从今以后，怕是当不了医生咯。”
王浩语气冰冷，夹杂着怒意。
“上层也相信冯教授的说法？”李玟忍不住问道。
虽然他和王浩不和，但没有大仇。
更何况，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冯教授。
可现在，冯教授依旧逍遥，而王浩却付出惨重代价。
这个处置结果，李玟很不满意。
“冯教授德高望重，一手遮天，谁敢跟他对着干？牺牲的只是我这种毫无背景的家伙罢了。”
李玟神色平静，久久无言。
王浩捡起地上散落的文件，抱着箱子往外走，只是在经过李玟身边的时候，他却停下脚步。
“李玟，我要走了，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面，在离开之前，有几句话我想跟你说。”
“你说。”
李玟看得出王浩并没有恶意。
他和王浩之间的争斗主要是因为科室的资源，如今王浩要离开医院，自然也就没有敌对的理由。
“我必须承认的是，你是一个善良的人，这是一个难得的品质。”
“但在这个社会，仅仅是善良还远远不够，大鱼吃小鱼，你如果想不被淘汰，那就得要学会更多的东西。”
“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已经是一个让我仰望的人。”
“言尽于此，走了！”
王浩摆摆手，佝偻着腰离开这个，曾经让他骄傲，现在又充满伤心的地方。
李玟记得，第一次见王浩的时候。
对方的腰挺得直直地，好似有种说不出的傲气。
但现在，却显得那样落寞，浑身的筋骨在这一瞬间都被抽干殆尽。
他并非同情王浩，对方会落得这个下场，是咎由自取。
李玟只是有些感慨，如果不是获得医道传承。
今天离开的人恐怕就是他了。
朦胧之中好像听到外面，又传来护士戏弄嘲讽的声音：“快看，王浩走路的样子好像一条狗啊。”
……
李玟收拾情绪，搭乘电梯来到三楼。
走廊的尽头是苏晴珊的办公室。
咚咚咚！
李玟犹豫良久，最后还是敲响房门。
“进！”
办公室内传出苏晴珊清冷的声音。
李玟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伏案工作的俏丽容颜。
平心而论苏晴珊有着一张不输明星的脸，而且身材也出色高挑，要不是因为性格太冷，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只怕会有不少追求者。
李玟深吸一口气，他也是血气方刚的青年，面对美好的事物同样会目不转睛。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苏晴珊抬起头，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煞是好看。
“抱歉，是我唐突了。”
李玟赶忙侧开头，生怕玷污了这朵高岭之花。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敢奢望太多。
“没记错的话，现在还是你的值班时间吧？找我有事？”
苏晴珊放下手中的文件，缓缓出声。
“嗯，我是为这次的医疗事故来的。”
李玟点点头。
“经过协商，相关的处置结果已经下发，你应该看过了吧。”
苏晴珊双手交叉，身体坐直。
李玟微微颔首。
“那就是对处置的结果不满意？”
苏晴珊这么年轻就能担任副院长，自然不是愚蠢的人，略一思索就想明白李玟的来意。
“苏院长，这次医疗事故的主要责任在冯教授，但为何偏偏只有王浩一人受到惩罚？这未免太不公平。”
李玟有些愤怒。
他对冯教授这样的害群之马，已经彻底失去耐心。
对方分明才是酿成大错的罪魁祸首，可到最后却不需要担负任何责任？
这还有王法吗？这还有天理吗？
“李玟，我知道你心有不满，但是手术室的监控刚好坏了，无法录到手术过程，而且王浩也主动把全部责任揽下，就算想追查，也找不到证据。”
苏晴珊缓缓出声。
“但我是主治医生，我亲眼看到冯教授操作失误……”
李玟怒不可遏，他无法理解这种行为。
“你先不用着急。”
苏晴珊起身走到外面，看了两眼，确定没有人之后走了回来。
“我知道你不服，但凡事不能一蹴而就。如果冯教授明着被处理了，那我们医院也脱不了干系。”
李玟听出言外之意：“所以，还有暗地里的处理？”
苏晴珊笑笑：“没错。经过医院内部决定，冯教授年事已高，分不出心来带学生，所以之后的实习医生，都不会分到他的手下了。”
医院也是分派系，而能不能在一个医院掌握话语权，调动更多的资源，最重要的是手下有没有可用之人。
冯教授手下没有新鲜血液，无异于是让他慢性等死。
并且这消息传出去，有心之人就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背后的议论肯定少不了，这对好面子的冯教授来说。
比杀了他还难受。
苏晴珊沉声道：“冯教授是老前辈，而且还是院长的关门弟子，想扳倒他不是那么容易的。”
“加上他已经被取消职称评估，这也是上面对他的惩罚。”
李玟松开拳头，轻声道：“岩家是什么态度？”
冯教授在临江人民医院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想要对付他确实没有那么容易。
“岩家同样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这次的事件对医院的口碑造成不小的影响，院长很生气，不希望再惹出其他事端。”
“当然，你我都知道，王浩只是被推出来挡刀的。”
苏晴珊低声补充。
“我知道了。”
李玟点点头。
“希望冯教授能从中吸取教训吧。”
李玟深吸一口气，他似乎想得太天真了。
但苏晴珊说的没错，有些事情不能一蹴而就。
“你还在想别人，不担心担心自己？”
苏晴珊有些无奈：“我们都知道是冯教授的错，可他事后必定还会找你的麻烦，你自己小心些。”
李玟觉得有些可笑。
王浩说得对，大鱼吃小鱼，被牺牲的永远只有他们这些没有背景的人。
何况连岩家都没有再追究，他这个死里逃生的家伙，又何必自寻烦恼。
但这样的医院，真的是他想继续效力的吗？
李玟没有和苏晴珊打招呼，头也不回地离开办公室。
苏晴珊看着他的背影，想喊住他，却终究没喊出口。
许久后。
她缓缓吐出一句。
“抱歉，但我会帮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