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珂去郝府的时候,已是第二日。
说明了来意,郝元佳急了,苏如锦怎么又去了寒古寺那个古怪地界?连忙想了个借口糊弄了郝父郝母,收拾着行李就跟着鸣珂往寒古寺赶。
一路上郝元佳问东问西,叽叽喳喳,鸣珂好不厌烦。
“郝小姐,到了您就知道了,具体是何情况,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连鸣珂都不清楚的事,想必是复杂的,郝元佳闭了嘴,拉开车幔往外看了看,还要一个时辰。
寒古寺,业暝房内。
檀木桌子上熏着佛香,屋内极为安静诡异,榻上躺着面色苍白的苏如锦,胸口呼吸平稳得几乎看不出起伏,薄薄一片,像是随时会失了生机。
业暝在榻边打坐,他已一夜没睡,借了潘岳的身子还魂,还不太适应。
因为一切来得太急。
他完全没料到楚然会给他那一剑,他死之时,潘岳的魂识还在养着,还没有完全消除潘岳本身的记忆。他也曾怀疑,为何这一世潘岳的魂识那么难以去除,按照以往的惊艳,根本用不了十日。
后来细细想过,但也权当是他对郝元佳感情太深的缘故。
他没想到的是,当时的苏如锦已经料到些蹊跷,而且已和潘岳合谋了一番,让潘岳尽量避开那些熏香和梦境。否则以业暝的手段,囚禁潘岳的那些时日,早已能替换他的记忆。
所以,能长生的并不是哪个人,而是记忆和魂识。
隔一段时间,便要换上这转世之人的躯体,转嫁魂识,方能延续。
潘岳是业暝的转世,苏如锦是阿鸢的转世。
—
自苏如锦被安置在业暝的寮房,叶帷安就守在门口半步不离,四人根本不明白将军为何要将主人送给业暝,但是看着叶帷安凝重的表情,谁也不敢开口问。
叶帷安脚步来回踱,不断在脑中思索业暝和潘岳之间的关系。
既然苏如锦已经昏迷,得不到任何有关的线索,那是不是只要把业暝和潘岳之间的联系想明白即可。
业暝死了,潘岳却回来了,还是带着业暝的意识。
那就意味着,业暝将自己的魂识转移到了潘岳身上,那日派人去寻业暝的尸体,什么也没找到,但是本放置业暝尸体的地方却有骨灰。
难道……
业暝的尸体已经被焚烧了?
是需要献祭?
那么,那个从寺庙逃出去的姑娘,那个跟苏如锦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姑娘,她的作用又是什么?
她看兰因的眼神明显是似曾相识。
苏如锦本不认识兰因,但是做了几个梦后,便呆呆傻傻地十分依赖兰因,兰因定是出现在她梦中十分重要的人。
叶帷安眼眸一定:
“乌南,去安锦阁,告诉兰因保护好那个丫鬟,然后让兰因…尽量问清那个姑娘的身世,还有,问问她是否曾在梦中梦到过什么,仔细将梦境记录下来,一点都不能错过。”
“是,将军。”乌南领命,立马奔出寒古寺。
—
郝元佳正跟着鸣珂往台阶上爬,碰见快速下来的乌南,鸣珂跟他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没耽误时间。
冬日的寒古寺,格外冷清,那灰黑色的青石板隐约泛着冷光,仿佛踩上去就会被冻住。
郝元佳打了个寒颤,拢紧了自己的大氅,跟着鸣珂往寮房走去。
未等靠近就看见叶帷安一行人站在门口,个个面色凝重,好像出了什么天大的麻烦。
“叶将军,如锦呢?”郝元佳左右看了看,没找到苏如锦的身影。
叶帷安闻声转身,依旧一身玄色锦袍,外面裹了一件狼绒氅子,面容冷峻整个人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郝小姐,擅自将您骗来,恕在下唐突。”
“啊?什么意思,如锦不在这里?”郝元佳皱眉,这四人在这,叶帷安在这,苏如锦不可能不在的啊。
“锦儿昏迷了,正在寮房里面。”叶帷安看了眼寮房紧闭的格子门,眼神闪过阴郁。
“昏迷了?为何会昏迷,前日我们还一起去看戏来着,再说了,病了不去找大夫,为何来寒古寺?”郝元佳一头雾水,甚为不解。
本就对寒古寺忌惮,这苏如锦昏迷之后被送来寒古寺,她实在觉得其中猫腻甚多。
叶帷安后退了两步,沉声道:“潘岳在里面。”
“什么!”郝元佳仿佛听见了什么惊天奇闻,整个人呆滞了,“他,为什么会在里面?”
叶帷安微微动唇:“谁知道呢。”
余下三人暗暗低头,想着……这位郝小姐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终于明白了将军把她接来的目的。
郝元佳提起裙摆就往寮房里面走,随意拍了拍门。没人开门,直接一脚踹开。
“潘岳!上次我从寒古寺离开,你就不见踪影,也不曾去寻我。我都跟父亲说好了迎你上门做我郝府赘婿,怎地你是怕了?是要躲起来?”
业暝正在蒲团打坐,嘴里念念有词,身上都是烟熏火燎的檀香味。
被这娇声一震,倏然睁开眼,还未等开口。郝元佳指着他走近:‘潘岳,你要出家不成?’
“你是疯了么?”
“你们…你们…潘岳!你为何会跟如锦在一起?还……同处一间房?”
郝元佳声音果然十分悲哀诧异,甚至逐渐颤抖,一连串话问出口。
业暝不屑地看了眼郝元佳,想闭上眼不去搭理,可眼瞅着这姑娘不肯罢休的样子。
便想说些狠话,激她回去。
可刚张口,却被心里一阵莫名其妙的挣扎压抑住了,这挣扎极其疯狂暴躁。感觉,像是心里住了另一个灵魂。
他知道,这是潘岳不安的魂魄。
这次,太仓促。没等潘岳忘掉之前种种,他就被迫借了他的身,都怪楚然下剑太利落。可无妨,假以时日,潘岳残存的思想早晚会被自己压制。
但是眼前,他对着郝元佳说不出什么过分的话,又不能放任不理,着实有些为难。
“这位姑娘。”
“姑娘??你叫我什么,潘岳你真是疯了不成!”郝元佳又近了一步,这才看见榻上之人脸色苍白,毫无生机,赶忙坐在床前摸苏如锦的额头:“如锦这是怎么了?怎么看着,气息奄奄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