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元佳吓呆了,忙抱住虚弱如枝头枯叶的她。
四人仿佛有心灵感应般,在她吐血的瞬间就猛地冲了过来。
乌月将她扯进自己怀中,小心翼翼抱着她,轻声呼唤,她却紧闭双眼。
“将军,主人吐血了啊!”鸣珂怒喊。
叶帷安攥紧了拳头,背影有些僵硬。却站在原地未动,他依旧看着窗外。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围在苏如锦身边的人个个不敢大声喘息。乌月拿着手帕给她擦干了嘴角的血,一动不动抱着她瘦弱的身子。
直到她睁开双眼。
眸中静如止水,眼角还挂着清泪,让人看不到丝毫情绪。
“去寒古寺,现在。”
她迫不及待想要去找寻一个答案,她不明白是什么在拉扯她的心脏,竟能让她有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感。
四人面面相觑,她眼下太过虚弱,恐是经不得马车颠簸。
可苏如锦执拗得很,硬生生站起身,支着苍白的小脸,往门口马车走去。乌月一刻也不敢松手,紧紧搀扶着她。
“将军,您说句话,这如何是好?”
叶帷安喉结吞咽,极力忍耐。不动声色深深望了她一眼。
他不知为何她会吐血,也不知她为何执意要去寒古寺。
但事情偏偏发生在这个关头,街道对面,叶承萧的数十个暗卫正死死盯着他。如何焦灼,如何心疼,他都得忍住。
心头风雨交加,表情却淡漠平静。
看着马车远去,叶帷安完整的心裂成碎片,在胸膛的风雨里飘摇。
他松开了紧握的手,里面躺着一只玉佩。
那是一枚极圆润的竹状白玉,编成了腰佩,是母妃临死前交到他手里的。
母妃说,这玉竹世间仅此一枚,是留给儿媳的,但恐是命不久矣,见不到儿媳了,让他好生收着。大婚之日交给新妇,也算当母亲的一点心意。
叶帷安本想今日把玉竹亲手交给苏如锦,没想到她这么着急去了寒古寺。
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他将玉竹委托给了陈棋宣,托他交给苏如锦。便出了门,翻身踏马,往城郊竹林奔去。
幽深竹林,苍劲挺拔,直至苍穹。策马纵横而过,竹林里激起一道道飞扬的落叶。落叶轻旋还未安稳着地,随之又跟上数十匹战马,震得大地都颤动起来。
叶承萧的杀手步步紧逼,直到竹林深处。
前方的马停了下来。
叶帷安独身跨坐马背,玄色锦袍,暗纹交领里衣,面色沉稳,气息均匀。他依旧矜贵不凡。
停下来的瞬间,便被三十余暗卫团团围住。
叶承萧立于众人之外,阴狠的凤眼下,是不怀好意的冷笑:“皇叔,真没想到,此生还能再见。”
两人视线穿过众人,碰撞在竹林上空。
叶帷安没有跟他废话,缓缓抽出了自己的长剑。他何惧以一当百…
“皇叔,看来今日,势必要有一人葬送在这竹林了。”
叶帷安将缰绳在手上绕了两圈,收臂紧勒,战马嘶叫着昂起前蹄,随即向前冲去。
紧握长剑的手利落飞旋,转眼间对方已倒下三人。他身形犹如鬼魅,穿梭在敌人中央,流光转瞬之间,杀人于无形。
叶承萧想过他的厉害,却没想他竟能以一当百。
况且那晚,他明明在苏如锦房间下了毒…为何他这皇叔,竟无中毒的迹象。
叶承萧满眼嫉妒的阴狠,当他知道皇叔与自己的太子妃关系甚密时,他恨不得立马杀了他,将苏如锦夺回。
奈何他这个战神皇叔,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眼看着叶帷安快将三十暗卫一一击杀,叶承萧转身上马,往寒古寺疾驰而去。
他早已将人手分成两队,一队击杀叶帷安,一队去抓苏如锦。
本来北尧此行目的,是击杀叶帷安。
可看到苏如锦的那一刻,他立马改变了战略。叶帷安如今是个孤家寡人,身后无一兵一卒,何时杀不是杀,又何至急于现在。
让他心急的,只有苏如锦。他怕迟了一步,她会变成皇叔的女人。
叶承萧勾起嘴角,回头远望血影中的皇叔,不屑地瞥了一眼,抓紧了缰绳速度加快。
寒古寺,在城郊处的山脚下,终日檀香缭绕,佛经声声不断。
苏如锦一行人到了山下,拾阶而上。
可每踏一步,她的心就颤抖一分。这种恐惧而向往的感觉,像布满利刃的诱惑,如罂粟绽放。
可她宁愿踩着利刃,去靠近这朵毒花,查清真相。
正殿内,高僧正在讲经,声音低沉空灵,让人听了忍不住发麻发软。
“风间一梦醒,忘却前世忧。”
她在殿外停住了脚步,望着满殿神佛,久久伫立,不敢进殿。抬起手,看了眼手指上的鬼画符纹身,仿佛她才是那个觊觎神灵的妖…
四人担心地紧跟在她身后。不知为何,今日她和将军都变得很奇怪,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叶承萧的到来。
总觉得以后的日子,布满了暴风雨。
可四人管不得那么多,重活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保护好苏如锦。
“你们去旁边等我,莫要靠得太近。”
苏如锦声音空荡荡的,毫无起伏。
大殿内回荡着西域高僧的佛语,那些话穿过金身佛像、绕过莲花檀座,一字不落进入苏如锦的脑海。
倏然,声音停了。
那人站起身,一向平静如水的眼眸竟泛起微波,睫毛微颤。原本抿直的唇线亦有了弧度。
他往殿外走来。
身材修长,削肩玉颈,一身干净的白色僧袍,手上却挂着串黑色佛珠,手指轻捻,走路无声。
苏如锦心中那块肉又开始疼,疼得她浑身战栗,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两人相隔不足五步处,他驻足。
她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不愧是家弦户诵的云中仙君。果真是眉目如画,俊美无俦。连那双眼睛都带着弧度,确实比叶帷安更撩人。
只是叶帷安眼中是坦荡正派,而他眼中…是走火入魔的妖邪。
妖僧毋庸置疑。
“女施主,为何这样看着我?”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妖僧笑了,嘴角扯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如秋日新桂冲泡的热茶,一下子暖到苏如锦的心里去。
那痛感竟随之消失了。
苏如锦等着他的回答,他却不再开口,只是细细打量着她脸上每一寸肌肤,好像千年未见,恨不得牢牢记住。
这感觉让人不舒服得很。
苏如锦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里非常堵,总觉得有东西要冲出来,却被什么桎梏着。
妖僧看着她这副灵动的模样,万年清冷的禁欲脸又浮起勾人心魄的笑。
“贫僧法号,业暝。”
苏如锦没回话,两人就这样相望于寺庙正殿的屋檐下。
亦或是相忘于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