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卡纳没打算睡觉, 但抱着小杰伊的感觉太棒了，他忍不住笑，脑子里下意识回闪他们的从前，在韦恩庄园生活, 跟着蝙蝠侠踹坏蛋屁股是他们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各种念头在脑子里翻飞。
布鲁斯会欢迎他们的。
他总是这么好。
他是世界上最棒的父亲。
谁都知道他失去杰伊那段时间的痛苦, 哪怕蝙蝠会对死而复生有所质疑, 但老爹还是会把杰伊照顾得很好, 他会接受杰伊的，没有什么比失去后再得到更幸福。
——也没有什么比失去后再得到, 却发现早已面目全非更愤怒。
杰森受了那么多痛苦，撬棍砸在身上那么痛，来自血脉亲人的背叛那么苦，爆炸响起的最后一秒，他是不是还在期待自己和布鲁斯出现？
他救了那么多人，他们救了那么多人, 为什么最后没人救杰伊呢？
卡纳忍不住鼻尖发酸, 他背脊蜷缩成一团，却再也不能缩进杰伊怀里了，总是照顾他的男孩现在小小的, 正满怀信赖的躺在他怀里。
于是卡纳收缩双臂，让杰伊死死贴在他怀里, 靠得很近的心脏鲜活地跳动。
怦—怦——
怦—怦—怦———
他忍不住笑，唇落在杰伊乖顺的黑发上。
杰伊一定很想回去。
家里有他最爱的老爹，有他最崇拜的蝙蝠侠, 他有什么资格不让杰伊回到属于自己的家？
杰伊最想得到的就是布鲁斯的爱和拥抱。
但是他呢？
卡纳下巴抵在杰森头上, 逐渐被温暖的睡意感染, 他闭上眼睛, 浑浑噩噩地想。
布鲁斯还会欢迎他回家吗？
他还会接受一个自甘堕落的儿子吗？
*
杰森一睁开眼睛，就看见那个变态抱着他呼呼大睡，力度之大，他算是明白昨晚和他奋战大半夜的章鱼到底是谁了。
他又等了半天，睁着眼睛闭着眼睛把有的没的都想了一通，总算等到卡纳有了动静。
大变态还没睁开眼睛就开始扒拉他的身体，手指摩挲半天，最后虚着眼睛，在他额头落下一个不知廉耻的响亮亲吻。
“我们今天有个大任务。”
男人严肃宣布，又亲了亲他的额头。
杰伊悲哀地发现自己快习惯这个了。
……
两人很快从床上起来，成人酒店，小小的杰伊只能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眼睛。
卡纳疯狂憋笑，装作一点也不在意男孩呆滞的模样，快速挤了牙膏，趁人不备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认真刷刷，回神的杰伊总算抢回了洗漱杯，他恼羞成怒用力踹卡纳小腿。
那卡纳能生气吗？
杰伊踹人又不疼。
想踹就踹呗。
狗勾怜爱地看着扑腾翅膀试图找回尊严的小鸟，然后飞快替人理理羽毛，擦擦脸，擦擦手，最后响亮地亲在手腕，眼泪汪汪赞叹。
“我们杰伊真是个爱干净的鸟宝宝。”
“……”
杰森受不了了。
有病！有病！！这个人有病！！！
午餐是外卖，卡纳还冲进厨房，试图捣鼓出两份热腾腾的三明治，但最后只端出来一杯缭绕着黑气的牛奶。
狗勾沮丧地看了杰伊一眼。
正捧着汽水大喝特喝的杰森满脸拒绝，他狠狠咬了一口汉堡，狗勾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他狠狠喝了一口冰可乐，狗勾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他狠狠闭上眼睛，狗勾就咿唔唔发出可怜抽泣。
“……”
杰森实在是受不了了，他生无可恋地点头，一份充满爱与心意的牛奶就闪现在他手上。
充满焦糊和腥味的口感差点没让他原地升天。
狗勾感动兮兮地落下眼泪。
出门前还有最后一个任务，那就是给小杰伊换身好看的衣服，卡纳喜欢这个环节，他甚至准备了亲子装和照相机。
没办法，想玩这个游戏得快，杰伊恢复之后才不会这么听话和他玩游戏呢！
对着镜头，傻哥哥卡纳搂着杰伊强行比耶。
学院风田园风甚至中东异域风情杰森都接受，但是带着绒毛耳朵的狗狗装会不会太超过了。
他羞恼地望着那个变态。
大变态摸摸下巴，满眼期待地举起狗勾耳朵，嗯，还有长着狗狗尾巴服装，蓝色的还有胸前还有小铃铛，很合适他家可可爱爱的小杰伊啊！
狗勾一本正经地唬人，“长耳朵而已，这很正常啦，杰伊，你看——”
他晃晃脑袋，很快发间就冒出一点白色，再看，一对毛绒绒的白耳朵愉快地前后扑棱，欢快地招着呼。
What the fuck？
杰森眼睛都瞪大了。
卡纳感觉世界都变得安静，多出来的耳朵能听清整条街的任何动静，但现在只能听见自己和杰伊的心跳和呼吸。
怦—怦——
怦—怦—怦———
活着的，真实存在的杰伊，不是他的臆想。
卡纳有些紧张地抿抿唇，凑近些蹲下身，低头露出发旋和尖耳，小声恳求，“摸摸我吧。”
“Please。”
他补充道。
“……”
杰森脸上闪过恍惚。
熟悉的请求，好像他曾经千百次这么做过一样。
他伸出手，指尖揉过柔软的耳尖，绒毛蹭得心尖痒痒的，他继续捏捏耳背，柔软，温热，乖顺得不可思议，最后顺着头发，熟练地拍拍这颗狗脑袋。
他下意识夸道，“乖狗狗……”
空气好像都停滞了一瞬间。
卡纳眼睛微微睁大，唇角上扬，眼中笑意控制不住涌起。
他蹭了蹭头上的手，威风凛凛的兽耳软哒哒地垂下，发尾遮盖只露出一截无害的后颈。
他温顺地垂头，低声附和，“是的，杰伊，我是你的乖狗狗，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杰森张开嘴巴，他想说话，喉咙又好像被什么堵住，他想回忆，记忆又好像被什么隔开。
他茫然地看向卡纳。
于是卡纳微微抬头，绿色的眼睛刚好落在杰森眼底，他伸手摸了摸对方泛红的眼尾，绿眸中清亮的笑意一路蜿蜒钻进他心口。
杰森胸腔的郁气散去，他学着之前男人的样子捧着对方的脸，一点一点细细观摩。
卡纳闭上眼睛安静地等待。
杰森觉得这张脸眼熟。
眉毛很眼熟，鼻子很眼熟，嘴巴很眼熟，笑起来会露出的小酒窝也很眼熟…
他们应该认识的。
“乖狗狗…乖狗狗…”
杰森反复念着他唯一能想起来的词语，攥紧了心脏，仔细搜寻着男人脸上每一寸熟悉的痕迹。
他们应该认识的。
杰森命令道，“眼睛，睁开眼睛。”
“……”
卡纳动动唇瓣，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这是他浸泡池水的痕迹，疯狂和混乱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也是他与过去，与过去曾期待的未来最不相同的地方。
他有些害怕这场游戏了。
卡纳想，让杰伊想起自己的名字又能怎么样？但杰伊想不起，他一定会、
“卡纳。”
他脸上滑过错愕。
杰森舌尖又一次滑过这个熟悉的名字，认真念道，“卡纳。”
他在那双绿色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信任，期待和爱意，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卡纳总是这么看着他。
“你是卡纳。”
杰森轻声说，他抬手摸摸小狗脑袋，神情恍惚，最后温柔地说，“狗宝宝就算长大了，也是我的小狗。”
“……”
卡纳一瞬间愣住。
又很快回神狂喜，他猛地把小杰伊扑倒在地，脑袋胡乱蹭着裸.露的肩颈，又捧着脸胡乱亲吻，口中哽咽着含糊不清的名字。
“呜、杰…杰…呜呜呜…”
泪水止不住从眼眶溢出。
卡纳不想这样的，他才不是从前那只只会撒娇拖后腿的笨狗狗了，他已经变得很强大很厉害，已经能够保护好他的杰伊了。
他再也不会让他的杰伊受到任何伤害了，他会保护好他，给他最好的一切。
他拼命乱蹭，泪水很快就把杰森身上的衣服打湿蹭乱。
小杰伊闪过无措，但等卡纳嚎啕大哭时，他几乎是肌肉记忆那般拍着对方的背，小声哄道。
“哦哦哦乖狗狗别哭了，我在我在。”
“……哇！！！”
卡纳哭得更大声了。
——他甚至还得寸进尺往小杰伊怀里钻。
一米八的大个子实在是让杰森为难，他艰难地张开手，费力地抱着乱蹭的脑袋，整个人被蹭得摇摇欲坠。
他一边觉得这他妈的怎么可能缩得进来，一边又觉得他就是能把小狗整个抱进怀里的。
以前可以现在也可以！
小杰伊憋得脸都红了。
最后还是哭得痛痛快快的卡纳找回脑子。
他泪眼朦胧地望着满头大汗的小杰伊，神情愣了又愣，最后痛苦地嗷呜一声，反手就把杰伊扣在怀里。
“呜、”
狗勾大声哽咽，抱着杰伊嚎啕大哭。
“杰伊，我的杰伊，你怎么这么小啊……小小的也很可爱……但是但是你就不能抱我了啊！”
杰森被锢得生疼，他刚想推开一点儿，就被强行拉进距离，身体贴合得严丝合缝。
狗勾抱着他在地上滚来滚去，一路撞到衣架和抽屉，崩溃大喊。
“杰伊你抱抱我啊！！”
“抱抱我抱抱我抱抱我哇——”
杰森不敢不抱他，简直是双手双脚死死地抱！他缠在卡纳身上，连带着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晕头转向，无数颗星星围着脑子打转。
“停！停停停——”
小杰伊痛不欲生地大喊。
狗勾不听，狗勾就是要滚，狗勾就是要边哭边滚。
“哇哇哇我可怜的杰伊——”
杰森拳头硬了。
“哇哇哇杰伊你嗷、”
卡纳顶着脑门大包，望着杰伊威胁的眼神，更加悲从心起，痛哭流涕。
“哇哇哇杰伊小小的，连打人都这么可爱！呜呜呜，手疼不疼啊？”
“啊啊啊你他妈的就是欠揍！！”
杰森气急败坏地戳人脑门，怒声大喊，“谁是老大？”
“你！你是老大哇——”
“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听你的呜呜呜别打了别打了。”
“Fuck！”
杰森大声怒骂，就是这种熟悉的感觉，就是这样！他妈的卡纳加西亚就是一只笨狗！！
他一脚踹在笨狗膝盖上。
呸，白长这么高个子。
*
但那口怒气很快就消退了，所有鲜活的情绪都好像水中泡影一样飞快消退，思绪凝滞，身体僵硬。
杰伊忍不住握紧卡纳的手，眼神略显无措。
卡纳飞快把他搂紧怀里，一点一点拍着背，温声哄道，“没事的没事的，杰伊还在生病，乖乖吃药，很快就能好了。”
“你…”
杰伊慢吞吞地张嘴。
卡纳很快接上话，“我会一直陪着你。”
杰森松了口气，糊满了胶水的思绪艰难地转动，只是他很安心地沉入混沌。
会有人接住他的。
笨狗总会接住他的。
——否则打断他的狗腿！
杰森恨恨地想。
卡纳贴贴小杰伊的脸。
很快就看见男孩神情变得麻木，他知道这种感受，这种隔着薄纱注视世界的感受，杰伊会记得刚才发生的一切，会记得他们的名字，但情绪和回忆的缺失，让他无法正常感知这个世界。
不过他会解决这个。
卡纳露出微笑。
杰森仰起头，慢吞吞地念着，“乖狗狗。”
“我在我在。”
卡纳抱着乖乖的杰伊，思量许久，神情几经变化，最后满脸颓废叹气，却又挺起胸膛，带着骄傲和炫耀。
杰伊最喜欢的是他！
如果他都不在杰伊身边，算什么最好？
他的杰伊只要最好的！
于是当天下午，哥谭地标建筑韦恩庄园。
温暖的阳光下，清风吹过每一寸草地。
卡纳一只手牵着小杰伊，另一只手拼命在空中挥舞，欢快地大声喊。
“哈喽，哈喽，有人在吗？！布鲁斯，阿福，我们回家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