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敬事房的公公来传旨了。”
听到这声音,锦瑶只觉宛如天籁。
她总算不用再听李嫔那虚假的纠缠不休。虽她无所畏惧李嫔,但也着实不想招惹麻烦,更不愿在此刻与李嫔撕破脸皮。李嫔身份特殊,皇上断不会轻易舍弃她,她亦不能与李嫔正面对抗。再者,同住一宫,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撕破脸,又如何在此处居住,岂不是给自己平添烦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撕破脸,锦瑶也担心李嫔行事会无所顾忌。
综合上述种种缘由,锦瑶决定与李嫔维持表面上的友好关系,故而最好别让李嫔把话说完,毕竟她是一点也不想帮李嫔。
帮李嫔争宠,除非她蠢得要死,否则绝无可能。
“李姐姐你看?”
锦瑶望着还半蹲着行礼的李嫔,面露为难之色。未能达成目的,李嫔心中愤恨不已,暗自恼怒锦瑶几次打断,不让她有说话的机会,只是此刻敬事房太监前来,她也不好再僵持下去。李嫔在宫中已有两年,只见她浅笑着缓缓起身,锦瑶上前一步,伸手欲扶李嫔,却被她借故整理手帕而避开了。
锦瑶扶她本就是做个样子,被拂开后她也不气恼。
“妹妹忙,姐姐不打扰了。”
李嫔说完便转身离去,锦瑶赶忙跟上去送她出门。
“真是对不住了,等改日妹妹再约姐姐一起聊聊天。”
锦瑶堆满笑容送李嫔出门,正巧看到敬事房的太监过来,两位主子一个浅笑,一个满脸笑容,不知情的人看了,定会觉得两人之间情谊深厚。
“妹妹有时间可去姐姐那坐坐。”
李嫔侧首伸手握了握锦瑶的手,好似十分不舍分离一般。
“自然,姐姐有时间也可到妹妹这陪妹妹聊聊。”
锦瑶亦笑着回握。
令其前往李嫔处就坐,她二人本属同级,若她先往东配殿,岂非就意味着她要向李嫔俯首称臣。故而锦瑶方才笑着反击,言道要让李嫔来陪她。二人表面看似和谐融洽,姐妹情真意切,实则话语中暗含机锋,暗中彼此较劲。
后宫女子若想生存下去,需得能屈能伸,在过去的一月有余时间里,这一点她早已深有体会。小产之后,又传出她伤了身子,日后恐对子嗣有所妨碍,后宫的主仆众人皆以为她已失宠,无论何人都想趁机踩她一脚。幸得赫舍里氏佯装贤后,明确表示不许苛待她的份例,她这才得以有吃有穿。当然,也仅仅如此而已,内务府送来的份例,不说与她怀孕之时相比,即便是与她未孕之前相较,亦有所不及。今日这位嫔妃前来落泪同情,明日那位嫔妃前来明面安慰,暗中却对她冷嘲热讽,幸灾乐祸,这些她都一一忍下了,与时刻面临丧命危险的末世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虽说能屈能伸,但伸或屈,亦非随心所欲之举,就比如当下,她备受宠爱而李嫔失宠,她自然不可能向李嫔屈就。
未几,敬事房太监趋近,向二人施礼,李嫔终是离去。
并不意外敬事房太监此番前来,自是传达皇上旨意,令锦瑶今晚侍寝。至于锦瑶为何不意外,盖因昨晚皇上曾言今晚让她侍寝,再者,昨夜锦瑶亦觉出皇上对她颇具兴致,故今晚侍寝,亦在情理之中。
“恭贺小主。”
奉上一大荷包,送走敬事房太监,殿内宫人纷纷向锦瑶道喜,皆喜气洋洋。此番接连侍寝,此等盛宠,非人人可得,她们主子在诸多嫔中,当属首位。思及此,满殿宫人只觉浑身劲力十足。
宫人们的这般表现,锦瑶深感认同。在宫中当差的奴才与所侍奉的主子实际上是一体的。主子尊贵则奴才高贵,主子卑微则奴才低贱。后宫女子一生所倚靠的,无非就是皇帝的宠爱和皇嗣,如今锦瑶尚无子嗣,所能寄予希望的,唯有皇帝的隆宠罢了。只要锦瑶得宠,她便会成为尊贵之人,她身边的奴才也会随之主尊奴贵,在宫中的日子也会顺遂许多。
在这后宫之中,捧高踩低实属寻常之事,不得宠的主子身边的奴才,别人都恨不得踩上一脚,更别说不得宠的主子了,其生活甚至还不如得宠主子身边的奴才。
“好了,赶紧去准备准备,别耽误了时辰。”
“哎,主子放心,奴才们一定会准备得妥妥当当。”
整座宫殿的奴才们即刻行动起来,个个都步伐轻快,精神抖擞。
看到众人如此高兴,锦瑶心中也十分欣喜,更坚定了要得宠的决心。而且如今被困在这皇宫之中,无法外出与丧尸相斗,也难以寻人相搏,若再不找点乐趣,那岂不是太过无趣了。
“青芷。”
“主子,您有何吩咐?”
“我命你查的事如何了,可是查清楚了?”
“主子,这事奴才已办妥,您是现在想知晓呢,还是……”
青芷有些犹豫,因这一番禀报需耗费不少时间,而待会儿主子还要前往乾清宫,怕是时间来不及。
“我片刻后便要前往乾清宫,时间紧迫来不及了,你先将此事整理一番,待明日再禀报于我,另外,叫人仔细盯着,莫让他们暗中搞些小动作。”
“小主放心,奴才已派人盯着了。”
锦瑶点了点头,对于青芷的能力,她还是颇为信任的,当然她亦有自己的底牌。
李嫔出了西配殿,远远地还能听到太监传旨让王佳嫔侍寝的声音,李嫔顿时怒不可遏,双眼妒火中烧。虽明知敬事房太监前来,定是传旨侍寝,可亲耳听闻,仍是叫人妒意难平。
犹记方才自己在那里卑躬屈膝地道歉认错,本期望王佳氏能在皇上面前为自己说上几句好话,怎料敬嫔那人竟屡次打断自己的话,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每当想到那得意洋洋的模样,李嫔心中便愤恨难平。而李嫔自然无从知晓,锦瑶之所以笑,完全是因为不用再面对她罢了。
“不过就是连续侍寝两次而已,就张狂得好像尾巴都要飞到天上去了,算什么玩意儿!”
遥想当年她得宠之时,皇上还曾接连三天翻了她的绿头牌呢,整个后宫,除却皇后,钮祜禄妃和佟妃,无人能与她相抗衡。“想当年本宫得宠之时,妃嫔们见了本宫,哪一次不是殷勤地喊着姐姐长姐姐短来讨好本宫,如今连本宫的零头都比不上,还敢给本宫脸色看……”
回到东配殿,李嫔依旧怒气难消,咬牙切齿地咒骂不停,却浑然不知自己此刻已然是一副嫉妒到面容扭曲的模样。
她身旁的几个宫女见她如此,皆在心中暗自提心吊胆,生怕稍有不慎就会惹得李嫔不开心,自己也跟着遭殃。
自小主与敬嫔之间的争斗一直以来都难分伯仲,她们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虽然她们内心偏向自家小主,但实际上敬嫔从未如自家小主所说的那样,在小主得宠之时主动贴上来过。当然,这些想法宫女们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若是胆敢说出口,那可真是不要命了。如今,她们只期盼着小主能够尽快恢复恩宠,也好让她们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后宫向来是最能隐藏事情,同时也是最无法隐藏事情的地方。李嫔惹怒皇上这件事在后宫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李嫔失宠之后,这些日子她没少遭受后宫嫔妃的嘲笑,而且她多次求见皇上都被拒之门外。正因如此,李嫔才放下身段去求与她同住一宫的锦瑶。自视甚高、自我感觉良好的李嫔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拒绝。
“娘娘。”
皇上翻了锦瑶的绿头牌的消息,随着敬事房的太监从乾清宫传出,很快便在后宫传得沸沸扬扬。坤宁宫内,香桂小心翼翼地将这个消息禀报给赫舍里皇后。
赫舍里皇后抬手示意为她读书的女官停下,听香桂述说。
“娘娘,是咸福宫的敬嫔。”
“下去吧,明日再接着。”
赫舍里皇后让女官退下后,才幽幽地说道。
“敬嫔果然手段不凡。”
“不过也确实如此,这都相隔两个月之久了,皇上此刻想必正觉得新鲜呢。”
敬嫔获宠,说起来在预料之内,却也有些出人意料。
“把这件事情传扬出去吧,尤其是传到翊坤宫那边。让人盯着佟妃,随后向本宫禀报。”
若是皇上的表姐得知皇上如此宠幸敬嫔,想必会更加心生妒意。一想到佟妃那难看的脸色,皇后顿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相较于钮祜禄氏那个让人厌烦的,她更看不惯的是汉军旗出身,却仗着孝康皇后侄女、皇上表姐身份进宫,还处处摆着高傲架子的佟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中宫皇后呢,哼,就算居于妃位那又如何,还不照样只是个妾妃罢了。
后宫低位嫔妃,除了侍寝时可以乘坐敬事房派遣的肩舆或暖轿外,其他时候都只能靠自己的双脚行走。这会儿,锦瑶坐着敬事房派来的暖轿往乾清宫而去,不想在经过翊坤宫时被人阻拦。
“站住。”
锦瑶坐在轿内,突然听到轿外传来一声娇喝,紧接着轿子便停了下来,随后便听到了青芷的声音。
“不知是哪位小主,奴才咸福宫青芷给小主请安。”
在这冬日里,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白天变得极为短暂,夜幕降临得格外早。侍寝的嫔妃需要提前梳洗打扮,如今不过酉时,天色就已逐渐变得昏暗起来,人若站得远一些,就很难看得清楚,也难怪青芷没能认出轿中的人是谁。
“这轿中可是敬嫔?敬嫔妹妹好大的派头啊,就连身边的奴才也这般嚣张跋扈,怎么,听不出本小主的声音吗?”
伴随着声音越来越近,锦瑶也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青芷自然也看清了来者究竟是谁。
这话语中的每一句都在暗暗指责锦瑶主仆俩是故意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