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个月,太医之前所开的补药,都几乎被那几盆万年青喝得见了底,青芷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连忙去请太医来为锦瑶复诊。
要知道,这些补药实际上并不是锦瑶喝的,她的身体早就已经痊愈了,喝这些加了调料的药只会给身体增添杂质罢了,所以这些补药都被她“送”给了几盆万年青。
太医是之前皇后吩咐来给锦瑶请脉的李太医,锦瑶作为嫔,并没有资格传唤太医,也没有资格每日前往坤宁宫请安。对于她们这些没有品级位分的嫔妃来说,除了侍寝后的第二天以及初一和十五这两天,是根本没有资格去请安的。
所以,出了月子后,锦瑶仅仅去过坤宁宫两次,其他时间她都待在咸福宫侧殿修炼异能,对外则声称是在调养身体。
此刻,锦瑶斜靠在暖榻上,手平放在小几子上,太医在她手腕处铺上了一块极薄的丝帕,然后将手隔着丝帕搭在了她的腕上。锦瑶其实很好奇——不仅对中医充满了好奇,也对太医隔着丝帕能否准确诊出脉象感到疑惑。
锦瑶一直紧紧地注视着太医,青芷也屏息凝神地盯着太医,在这样的双重注视之下,太医倍感压力,即便是在寒冬时节,也不禁冒出了冷汗。
“太医,情况如何,我家小主的身体痊愈了吗?”太医还没收回手,青芷就心急火燎地询问起来,锦瑶也满含期待地看向太医。虽然她心里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问题了,但还是需要太医亲口说出她已痊愈才行。
“恭喜小主,小主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
“太好了,小主身体好了,就可以……”就可以侍寝了呀。
青芷满心欢喜,不过她及时反应过来,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将“侍寝”这两个字说出口。不过除了锦瑶明白青芷的意思之外,想必太医也是心知肚明的。只不过太医怕是见多识广,早已习以为常,不动声色了。
“皇后娘娘那边还劳烦太医跑一趟。”
“小主客气了,这是臣的分内之事。”
“青芷,你送太医出去吧。”
像锦瑶这种情况,若要恢复侍寝,就需要太医诊断其身体无恙,然后禀报给皇后,再由皇后通知敬事房将锦瑶的牌子放上去。当然,太医除了向皇后禀报之外,还会将脉案送到敬事房,以防皇上突然询问。
一般来说,没有特殊情况,皇后不会将嫔妃的绿头牌摘下,否则皇上也会过问的。当然,这是在你得宠的情况下,如果皇上连你是谁都不知道,那你就只能在这后宫里独守空闺了。当然,目前的锦瑶还不属于这种情况。
“小主,您的牌子今天可能就会被放上去了,敬事房那边您是不是要去打点一下呀。”青芷一进来就心急火燎地说道。
所谓的“打点”,其实就是拿银子去贿赂敬事房的太监,这样放绿头牌的太监就会把你的绿头牌放置在较为显眼、让皇上容易看到的位置。一般的妃嫔都会选择贿赂敬事房的太监。当然,如果你的恩宠足够多,那就无需这样做,只要你足够受宠,自然会有太监主动前来巴结你。
如今,锦瑶已经将近六个月没有侍寝了,在外人看来,或许她已经失宠了。但锦瑶可不想就这样失去恩宠,她向来都是个有野心的人。
“青芷,你拿一百两银子去,与敬事房的公公好好沟通一下。”
锦瑶查看过自己的家底,她并不缺银子,娘家每季都会送来足足万两银子供她在宫中打点。而打点敬事房的太监可是其中最耗费钱财的一项。最好能在今天就将她的绿头牌放置到显眼的地方,只要康熙今晚翻她的牌,外面那些关于她失宠的传言就会不攻自破。她原本就是得宠的,再加上她时任护军参领的阿玛在御前侍奉,想来康熙也不会轻易忘记她。
“小主放心,奴婢一定妥善办理。”
看到自家小主也有争宠之心,青芷自然是十分高兴。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向来都是主子尊贵,奴才也跟着荣耀。只有主子得宠,他们的日子才会好过。他们最盼望的是主子得宠且有争宠之心,最害怕的则是主子失宠且失去了争宠之心。
送走太医后,香桂听到皇后吩咐小太监去敬事房传话,香桂感到十分不解。
“主子,您为何这么快就把敬嫔的绿头牌挂上去了呢?”
敬嫔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出现过,以前娘娘通常都会拖两三天才让敬事房把绿头牌挂上,可这次娘娘竟然当天就给挂上了,实在是让人感到疑惑不解。
“既然她想承宠,本宫为何不卖给她这个人情呢。”
“娘娘,您可是正宫娘娘啊,哪里用得着去讨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嫔啊。”
“讨好?有吗?本宫可不这么认为。”
“哼,那敬嫔原本就是得宠的,就算本宫不这么做,皇上也不会忘记她的。”
她可是记得那天在殿内皇上看向敬嫔时那感兴趣的眼神,她与皇上做了十年夫妻,又岂会不明白皇上的心思呢。
“现在宫中佟妃最得宠,每次见到本宫,她都是一副春风满面、得意扬扬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看着碍眼,也确实到了该有人来分一分佟妃宠爱的时候了。”
“可不是还有李嫔、董嫔和郭络罗嫔吗?娘娘又何必再抬举敬嫔呢。”
“你懂什么?李嫔的身份本宫倒是不担心,董氏和郭络罗氏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为了不让她们怀上龙种,本宫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呢,但敬嫔就不一样了。”
“敬嫔因为小产伤了身子,怕是很难再怀孕了。”香桂想起太医的诊断说道。
“正因如此,即便她再如何受宠,也不过是个无法生育的无用之人罢了,这倒也省了不少事。”
“那是否要奴婢再去敬事房传话,将敬嫔的绿头牌再往前提一提呢?”
“不用。”
“娘娘?”
香桂再次感到困惑。
“本宫只需为她提供一个机会便好,若她有心争宠,自会知晓该如何去做。”
依照敬嫔以前的性子,此次重新得宠后必定会用尽各种手段去争抢恩宠,而她根本无需做过多的举动。而且她身为正宫娘娘,若行事过于明显,实在有失身份。
“主子,奴婢还是有些担忧。”
“有何可担忧的。”
“娘娘,那敬嫔看上去似乎与之前有所不同了。”香桂忆起半月前敬嫔前来请安时的情景,敬嫔的表现与以往相比,确实有很大的差异。
“有何不同,不过是想效仿佟妃罢了,可她哪知这不过是东施效颦,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就她那性子,数百年也难以改变。”皇后的脸上和言语中都充满了深深的轻蔑之意。
“娘娘说的是。”
香桂也觉得自己之前对敬嫔的评价过高了。
“本宫累了,扶本宫去休息。”
太医刚从坤宁宫离开,皇后吩咐敬事房将锦瑶的绿头牌挂上的消息,已然在后宫中传得沸沸扬扬。
锦瑶在宫中也算是资历较深的了,众多妃嫔对于锦瑶的复出以及与她们争抢恩宠,也只是在心里和嘴上酸溜溜地说上几句。然而,对于近来更受宠的几位嫔妃来说,对锦瑶的复出,心中满是愤恨。毕竟锦瑶复出后,必定会分走她们的部分恩宠,这怎能不让她们心急如焚呢。
比如与锦瑶同处咸福宫的李嫔,还有储秀宫的董嫔,以及翊坤宫的郭络罗嫔,这三位目前是除了佟妃之外最受宠的,对于即将分走她们恩宠的锦瑶,自是愤恨到了极点。
当然,也有例外存在,那就是佟妃。
“娘娘,您为何不担心呢?”
佟妃的侍女静书将从下面打探来的消息禀报给佟妃,却见佟妃丝毫没有半点着急和担心的模样,这让静书心里不由得为自家主子着急起来。
“担心?本宫有什么可担心的。”
佟妃表现得毫不在意。
“娘娘,皇后娘娘已经下令让敬事房将敬嫔的绿头牌挂上了,皇后娘娘这般急切地将敬嫔的绿头牌挂上,定是因为嫉妒娘娘您近来备受恩宠,想让敬嫔来分您的恩宠啊。”
静书真是心急如焚,自家主子怎么如此淡定,不赶紧想些办法呢,就算不能阻止敬嫔受宠,也得想想办法来保住自己的恩宠才是呀。
“你这话确实说中了要害,赫舍里氏就是想让敬嫔来分走本宫的一些恩宠。”
“那娘娘您……”
“就算没有她,赫舍里氏也会推出其他人,与其是别人,还不如是敬嫔呢。”
“这是为何呀?”
“因为敬嫔无法生育啊,推别人出来,她们有可能会怀上龙嗣,但她却没这个可能了。”
当初太医的诊断她可是听得真真切切的,敬嫔怕是以后都很难再怀上龙嗣了。当然,不仅皇后不想让别人怀上皇上的子嗣,她自己也不愿意别人怀上皇帝表弟的孩子。
“原来是这样啊。”
“你以为呢,咱们这位皇后可真是‘贤惠’啊!”
佟妃那精致温婉的面容上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锦瑶的绿头牌已经挂上了,众人都知道皇后将敬嫔推了出来,整个后宫此时都在焦急地等待着乾清宫那边的消息。
此时,敬事房的太监已经将后宫嫔妃的绿头牌呈到了康熙面前。
按照康熙翻牌的习惯,敬嫔的绿头牌被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而在前一天,这个位置上放的还是郭络罗氏的绿头牌。
敬事房的人捧着绿头牌在龙案下恭敬地站了大约一刻钟,康熙却还在专注地批阅折子。敬事房的太监抬头看了看总管太监梁九功,两人用眼神进行了交流,梁九功趁着康熙批完一本折子的间隙,适时地提醒康熙。
“皇上,该翻牌子了。”
康熙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放下了手中的朱笔。
“嗯。”
“把牌子端上来吧。”
与敬事房太监的预想有所不同,康熙今天的心情甚好,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直接伸手去某个方向拿牌子,而是让敬事房的太监将牌子端上来给他看。
当然,他还是习惯性地第一个看到了锦瑶的绿头牌。
康熙拿起锦瑶的绿头牌,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将其放了回去。
“敬嫔已经痊愈了吗?”
“回皇上,今日李太医已经给敬嫔小主进行了复诊,小主已经痊愈,皇后娘娘吩咐奴才将小主的绿头牌挂上。”
“是皇后吩咐的?”
“回皇上,是的。”
康熙面色未变,眼中光芒闪烁,无人知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只见他再次伸手拿起一张绿头牌,将其翻了过去。
“行了,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