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李牧也没太当回事情,直到一名前线的什长的计策备呈上了李牧的桉头。
联军前线是以秦军精锐压住阵脚,两只相邻的楚军之间又是以秦军相连接,如此一来若是勐攻其中一只楚军,秦军精锐势必救援,如此情形下若再投入重兵攻击一旁的另一只楚军,秦军势必救援不及,而楚军也将付出巨大代价。
这样的发现,其实并不难发现,但若非真的搏杀过,却万万难以知晓得如此清楚的。
正是这样简单的发现却是令李牧也不由得拍手叫好。当然李牧并不会将他真的用在一个点上的突破,试想一下,若是在正面数十个连接中隔空选择楚军攻击,等秦军救援时,再派出大军突然加大对插空的楚军的进攻!
即便不能直接破阵,想必联军也会很难受吧!
想及此处,李牧当即直接拔擢这位什长做了曲长,而呈上该方桉的校尉也被记上了一功,想必离都尉也不远了。
而随着这次拔擢与记功,这样的方式很快又被周围的兄弟部队给学了去。很快,一场大型头脑风暴在赵军军营中席卷开来,而对付联军的办法更是层出不穷了起来。
“有此大军在,何惧敌军有他百万军”李牧不住地感叹道。
相较于一片祥和的赵军,联军的军议则显得有些清冷。
其冷清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参与的人员,仅仅只有秦、楚两王和蒙骜、司马错四人而已,甚至与其说是军议倒不如说是两王连番对于蒙骜的拷问与敲打。
显然,两王对于今日联军的表现,尤其是蒙骜的指挥是不满意的。
自己明明拥有更多的兵力,也投入了更多的兵力,却一直被联军压着打,战后一统计,自己这方在兵力优势的情况下,还损失了更多的将士。
如此看来倒也怪不两位王上着急。
可是王上着急,难道蒙骜不急吗?难道战场失利是蒙骜想要的结果吗?
赵军战力本就不弱于秦,而高于楚兵,虽然这次楚国的贵族们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配合着进行了合编,但这战力却不是想要提升就能提升上来的。两军初次合战,被赵军压制也是很正常的。
更何况赵军改良后的抛石车,射程足足比自己的抛石车高出五十步,就这五十步的距离,导致自己根本没法针对。他能打得到你,你却打不到他,不被压制才怪呢!
好在自己手下还有床弩这样赵国并不多的杀器,而自己也早有预料地将床弩参差摆放,虽然牺牲了一定的威力,却也算是避免了被赵军的抛石车远程攻击一举摧毁的命运。
至于剩下的不利因素,恐怕就要归结道两位王上频繁到中军“指导”的事情上了,即便王上忍住了直接下令的诱惑,却依旧令自己分心不已。
这些失利的原因,早在鸣金收兵之时,蒙骜就已经总结好了,可是明白是一回事儿,能够改进又是另外一回事。
而面对着两位王上的质疑,蒙骜又能怎样呢?
好在,在场还是有了明眼人的,司马错见得蒙骜的窘境,当即站了出来为蒙骜说起了好话,将两军磨合不久,抛石车射程的问题一一进行了列举,这才将两位王上的怒火稍歇。
随即,军议这才进入正题——怎么办?
蒙骜知道,该他发言了:“关于大军磨合之事情,微臣认为自明日起,大战之间可采取轮换之侧,即令合编之军轮流对战赵军,如此一来不用三五日,大军定能磨合稳妥。
至于抛石车之事,吾已令营中工匠全力赶制床弩,有足够多的床弩,或可抵消赵军抛石车之威力,另外便是在合适之机会派出骑兵,以火油火箭彻底将其损毁。不过此事还需静待时机。”
秦王闻言,总算是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继续说道:“此皆为守成之策也,未有进取之策哉?如今赵军三路进逼,我大军不可为赵军长久拖延于此也。”
楚王闻言也不住地点着头,继续补充道:“秦王此言有理也,我军当以兵力之优势速战当面之赵军也,据查,赵军偏师已经在河西和吴越之地发起了进攻了。我们必须要赶在他们的前面,打败赵军的主力。”
蒙骜和司马错闻言,相视一眼,眼神之中尽是无奈之情。这才刚刚交手第一日,就催着速胜?可能吗?
这又不是过家家,数十万大军混战一起,无论彼此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怎么可能给你漏出一个巨大的破绽,让你一举功成?
昔日里,长平之战,那可是打了足足三年才见的分晓,如今之战丝毫不逊色于当年之战,想要速胜,何其难也。
至于所为赵军在河西、吴越发起进攻,他要打就让他打呗,只要秦国函谷不失,只要楚国都城不落,赵军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呗。
深吸一口气,蒙骜微微一礼,想着两位王上解释道:“禀两位王上,如今大军之战,尚在互相试探之阶段,而此战所投入兵力之多、规模之大,就已决定了此战不会在很短的时间内结束。”
“然也!”司马错也赶忙补充道:“常言道:欲速则不达,今我军虽欲速胜,更应将赵军之底牌摸透,如此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至于赵军偏师,一面有大河与函谷防线,另一面更是水网纵横,轻易之间,倒并不能对于我军构成什么意外。”
“依蒙将军之见,还要多久方可与赵军决战焉?”秦王闻言却没有再多反驳,而是直接了当了起来。
蒙骜略略思考一番,终究还是答道:“未可知也,短则旬日,长则经年也未必!”
眼见着秦王的眉头越皱越深,蒙骜赶紧补充道:“末将已决议自明日始,逐日增加攻击强度与兵力,相信很快能与之决战也。”
听到这个答复,秦王才稍稍放下心来,而楚王见秦王不在追问,当即也便作罢。随即,两王联袂出营而返城中,徒留下蒙骜与司马错在中军帐中枯坐叹息。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说好的自行发挥,自由指挥呢?这才刚刚过了一日不到,便已经开始兴师问罪、指手画脚了,这让以后更为惨烈战斗还怎么指挥?
投了算了!
蒙骜的心中颇有些委屈巴巴,司马错的心里当然也不好受,但老将终究是老将。
良久,老将司马错终究站起身子,调整好心态说道:“末将去看看床弩制作的情况!上将军也需振奋精神,明日之战还需将军全力以赴。”
闻言,蒙骜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这是老将军在用他的实际行动激励自己,随即双手抱拳对着司马错一礼,缓缓说道:“纠纠老秦,共赴国难。”
......
夜很快在双方不懈的备战中消散赶紧,旭日东升,两军再度列阵以待,又是同样的方阵,同样的流程,不同的是为了应付秦楚两王的质疑,蒙骜不得不在一线兵力中增加了秦军精锐的比例。
但最先展露出变化的却是赵军。
在秦军的床弩亮相之后,赵军的抛石车很快开始执行满地域覆盖的策略,从二百五十步,逐渐减轻石块的重量,直至二百步左右。犁地一轮之后再调整方位角度,再来一轮。
因为只需要少量的操作,所以抛石车抛送石块的速度明显比昨日要快上不少。
当然其中有不少是砸在了空地之上,除了砸出一个硕大的坑、带起一片翻飞的泥土,倒也没有其他收获。
这样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在联军周遭发生,联军自然是欢欣鼓舞地以为赵军的抛石车精度变差,才导致的这样的结果。
然而片刻过后,联军也发现不对了。
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自家的床弩就已经被损耗了又四分之一了,要知道经过一夜的修复与制作,今日份的床弩可是比昨日的还要多的,而昨日的床弩可是坚持到了日落还有一小半呢!
是自己摆的太整齐、太密集吗?
蒙骜在高台之上细细观察着自己的布局:不对啊,比之昨日还要分散呢?
那是什么原因呢?
蒙骜头上有些冒汗了,若是不能迅速找到原因,恐怕再有一个时辰自己的床弩队伍就要被全部报销,届时自己的大军也将陷入被动之中。
好在,蒙骜也不愧是蒙骜,很快就从赵军抛石车犁地似的攻击方式中发现了端倪。
这样的方式虽然说有所浪费,但因为一次只需要修改一个参数(取石块或是改角度),更是减少了计算的步骤,所以动作很是快速。
昨日抛射出一枚石弹的功夫,今日可以射出五枚不止,即便是有三枚落空,也有两枚命中,比之昨日的效率提高了足足一倍之多。
这也是就是自己的床弩被赵军快速击碎的原因。
怎么办呢?
而就在蒙骜思量办法之时,最前线的两军已经再度碰撞到了一块儿,立时,鲜红的血液再度将天色染红。
今日份的联军明显比昨日的联军战力强上不少,伴随着刀剑相磕与到底之声,还不时的有“纠纠老秦,共赴国难。”的叫喊声传出。
时隔日久,这句“纠纠老秦,共赴国难。”的怒吼声终于又回到了战场之上,显然在今日此次的战斗之中,蒙骜换上了不少秦军的精锐。
站在高台上观战的李牧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没有丝毫犹豫,李牧随即下令原本的攻击计划作废,今日份的计划只有一个:防守、防守还是tnd防守。
但尽管对面已经出动不少秦军精锐,李牧除了转攻为守外,却没有增加甲种军的比例,即便是发出援军或是轮换之军,也仍旧是以乙种军和丙种军为主。
按照李牧的话来说:“熬过今日,我大军之中便都是精锐之卒了。”
没错,面对蒙骜突兀的加码,李牧并不跟着加码,反而依旧大心脏地要用秦国磨砺自己的刀刃。
而这么做的底气,便是李牧自己对战场局势敏锐的察觉力、超人的计算立,果敢的判断力和绝对的掌控力。
延绵上百米的正面战场,几乎都在李牧的控制范围内,哪里的兵力即将不足,后续的援军便会及时地出现在哪里,哪里的箭失投标即将不够,不待前线的将士汇报,早有军需以快马运到。
兵力不足自会有援军,兵器缺失定会有补充,将士们所唯一要做的就是挡住秦军疯狗似的进攻。显然,专注的力量是伟大的,即便赵军前线的主力是屯田兵。
心无旁骛的屯田兵也很快适应了秦军的进攻,自信的感觉出现,而手中挥舞刀剑长矛的气力更足了,又是小半个时辰,屯田兵们甚至已经可以和秦军精锐们打个四六开了。
而这边李牧用“以不变应万变”的手段破解了蒙骜的突然增兵策略,那边的蒙骜也不是吃素的,几乎在同一时间便想到了破解赵军抛石车“犁地式”进攻的办法。
你不是犁地吗?好!
咱先把一部分床弩撤出来,虽然前线会失去一段时间的床弩的帮助,但显然今日份的秦军能够顶住。
撤出的床弩,一架一架全部随即地放到你赵军曾经用抛石车“犁”过的地盘上。
要么你重新开始“犁地”,那我原地不动的一部分床弩可以尽情输出,你要继续“犁地”,那我重新布置的床弩便可乘机继续进攻。
而且因为赵军的“犁地”攻击存在一定的规律性,蒙骜甚至能够提前预判到赵军抛石车的进攻路线,从而将即将被毁的床弩给抢救了出来。
于是,在蒙骜的微操之下,虽然发射的速度被削减了大半,但也使得赵军抛石车几轮的进攻都落了空,而秦军的床弩也得以保存。
李牧无奈,只得下令抛石车恢复昨日进攻方式,一个一个点给秦军拔了。
秦军增兵为赵军磨刀,赵军调整抛石车的进攻方式也被联军所破,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谁也奈何不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