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包围圈越来越小,而自己的主力大军已经脱离自己的视线,仅剩的秦军在孟琥的指挥下,终于停止了兜兜转转,迅速组成了锋失阵,却没有朝着北方突围,也没有向着赵军铁骑复仇, 而是径直地冲向了东方——信陵君大纛所在。
这令信陵君意外之余,更是心中一紧!
完成了阻击任务,不应该立即撤退吗?怎么还不要命似的往里头冲呢!
而令信陵君心中一紧的原因也很简单,为了避免因为赵、魏两军衔接不当,致使被困的秦军脱逃,同时也为彻底地封死秦军北逃的希望, 信陵君将自己身边为数不多的精锐又调了五千往北面驻防。
也就是说现在在信陵君身边只有五千多精锐外加不到两万的新兵。
按理说这么多的兵力对付只有区区一千五百骑兵, 应该是足足够够的了。但面前的可是秦军啊!而且明摆着是不要命了的那种秦军。
而对面秦军的表现也似乎在印证这信陵君的担心,虽然仅有一千五百骑兵, 却爆发出了近乎万人的气势!
尤其是一马当先的孟琥,遇人杀人、遇马斩马,几乎是如入无人之境!
仅在一个眨眼的功夫,孟琥所带着的秦军已经又前进了十数步!
“传令:中军精锐速速截停秦军,请赵骑兵速速从侧面攻击秦军锋失阵,北面魏军,速速从后方尾击秦军!”信陵君还是压制住狂跳的心脏,部署着对这只秦军的围剿。
只是,三个“速速”还是暴露了信陵君心中的焦急。
“诺!”传令兵急急应诺道。
传令间,秦军又进了数十步!
好在信陵君的命令很快得到了执行,后阵中的弓兵率先对秦军发难,一阵箭雨侵袭,秦阵之中立时想起了一阵的叮叮当当,随即数十人便中箭从马上摔下,又被后续的骑兵踏成了肉泥。
但秦军前进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减弱。
就在弓兵取箭的间隙,魏军中军第一排的阻击士卒已经就位, 长盾耸立, 长矛如林,誓要将敢于来犯之敌扎个千疮百孔。
但可惜,充当锋失之尖的是孟琥和他麾下的亲兵。
只见孟琥看到魏军阻击的盾阵,马速依然不减,长戟换到左手,身子微微左探,在战马进入魏军长矛手的攻击范围前,左手的长戟便先行将挡在面前的长矛一股脑儿地撩起,随即马儿踏上微微倾斜的长盾,长盾之后的几名魏军猝不及防之下,立时就是个骨断筋折,而长盾也随即跟着盾手倒下。
不待周遭的魏军反应过来,孟琥左手持戟,右手持刀,便将一旁的几名长矛手和盾兵一齐砍杀,缺口一下子变得宽敞了起来。
身后的几名亲兵也立即跟上了自家将军的步伐,从缺口出一拥而入,又是几名魏军身死当场, 缺口再次被破大。
紧接着,更多的秦兵通过越来越大的缺口向着信陵君所在的中军冲杀而去,魏军第一道防线只在转瞬之间便被秦军攻破,甚至马速都没有降低多少。
这样的结果虽然有些出乎信陵君的意料,原以为对付精疲力尽的秦军,自己的第一道防线怎么样也能坚持几个会合,没想到垂死之秦军,战力依旧彪悍至此!
但这样的结果,信陵君显然也是能接受的。
一来在魏军的阻挡下,好歹是降低了些秦军的攻速,为后续的防御争取了一定的时间;
二来,虽然秦军先头以孟琥为首的精锐出入如同过家门一般,后续的秦军却还是被自己的魏军留下了不少。眼见着秦军的锋失虽然锐利依旧,但明显瘦了大半圈。
三来,虽然秦军突破了防线,但魏军的损失并不算大,几乎和秦军能够形成3:1乃至2:1的战损比(两三个魏军换一个秦军),要知道这道防线可大部分是新兵组成的。也就是说,这样的防线,只要自己想,几乎可以无限制的复制。换句话说,只凭借身边的上万大军,秦军便永远无法打到自己的近前。
这无疑给了信陵君极大的信心。似乎眼前的秦军也不再那么可怕了!
但在场中的孟琥却没有时间更没有心思去理会信陵君的想法,甚至根本没有顾及麾下的战损,与是否能够跟上。在孟琥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前进、前进、再前进!
无论是谁,胆敢挡在自己的面前,便只有死路一条。
眼见魏军第二道防线已经近在眼前,孟琥随即将长戟换到右手中,依旧是一挑,一蹬,只是此次魏军吸取了教训,在盾兵的后面还仅仅地贴着数人,战马一蹬之下,盾牌居然没有倒下。
但好在孟琥的坐骑也算英武,随即后蹄跟上,踏着盾牌便飞腾了起来,居然直接越过了魏军的第二道防线。而在半空之中的孟琥也没闲着,右手向后一挥,如同回马枪一般,长戟飞舞,数名魏军的人头便一齐飞上了天空。
可惜的是,紧跟着孟琥的数名亲兵却没有如此厉害的随机应变的能力,挑起长矛后,战马不可避免地与长盾相撞,顿时连人带马全都骨断筋折。
好消息是,在孟琥与亲兵的前后夹击之下,魏军的第二道防线也宣告被破,秦军骑兵大部再次快速通过冲向了中军。
坏消息是,孟琥一人固然英勇无匹,但显然后续的秦军已经显现出疲态,而最明显的象征便是后续秦军与孟琥的距离更大了!而即便孟琥,通过第二道防线后,马速也不由得降低了许多。
不待孟琥将马速提起,魏军第三道方向再度出现。
终于,第三道防线里,一直盯着孟琥重点照顾的弓兵终于建功,一只长箭穿透孟琥的铠甲狠狠地摄入其肩部。
没有丝毫的在意,孟琥左手长刀一挥,箭杆随即掉落。
而在行云流水般的挥舞中,战马依旧高速地前进着。
第四道防线,依旧随着孟琥的含怒一击而破碎,但秦军也付出了更多地代价,能够继续跟在孟琥身后的已经不足千人。
而通往中军大纛的路尚未走完一半。
但,这条路注定一开始便没有回头。
双腿一夹,继续加速!
第五道防线,似乎是箭雨的伤势终于影响到了孟琥,反应稍慢一些的孟琥,被魏兵一矛捅在了头盔上。
虽然这一击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钝击却也让孟琥的头颅嗡嗡嗡地想着。同时更是将其头盔击落,满头的黑发瞬间飘散开来,配合着孟琥满脸的鲜血。宛如恶魔从地狱归来。
同时一直在赶路的赵骑也终于赶到了亲兵的侧后,随即开始发力。赵军一个冲锋,便将秦兵的锋失阵懒腰截断,几乎三分之一的秦兵被截留了下来,随即魏军将滞留的秦兵团团围住,秦军的损失一下子就上来了。
将被困的秦兵交给魏军的步卒,赵骑再度快马想着秦军追去,企图再来一次。
前有大军阻击,后有骑兵追击,秦兵早已陷入了死地。但孟琥丝毫未觉,只是一味的继续冲杀而去。
第六道防线,孟琥手臂再度为长矛所伤。
第七道防线,孟琥的背部也挨上了两刀。
而还跟在孟琥身后的秦骑已经不足百人。望着前面密密麻麻的魏军,即便再勇武之人也不免心生绝望之情。
但孟琥没有!
长戟抛出,又是一片人仰马翻,第八道防线随即被破!冲出人群,孟琥已经能够看到大纛之下的战车,隐隐约约的一人正怒斥着什么!
应该就是这场战斗的指挥者了!孟琥心中暗自想道:“来让爷爷瞧瞧到底是何方圣神,敢算计我大秦!”
随即孟琥再度轻轻夹动马腹,却没有意料中的提速,甚至马速还渐渐地慢了下来。
孟琥意识到马儿出事了!
低头一看,战马上下已经时遍布伤痕,有刀伤,有箭痕,还有长矛的血洞,甚至马屁股上也插着几根箭羽。而最为致命的是:一只长箭不知何时已经钉在了马脖子之上,汩汩的鲜血正从箭失的伤处往外冒着。
孟琥有些惊讶它是如何坚持下来的。每跑一步,恐怕都是锥心刺骨般的疼痛啊!而如今,恐怕已经到了它的极限了!孟琥随即减速,并一个翻身跳下马来,挥舞着长戟为马儿抵挡住箭雨的侵袭。
几乎是孟琥下马的同时,战马便再也坚持不住,四蹄一软便卧倒在了战场之上,甚至没有气力在嘶鸣一声,以作对主人的最后告别。他只是也只能静静地趴着,仍由箭羽从自己的身边飞过。
孟琥又回头看了一眼:马头已经彻底地摊在了地上,马身之下尽是鲜血,眼见着出气儿多进气儿少,只有一双硕大的马眼正噙着泪水,死死地盯着自己。
孟琥明白,马儿知道自己已经没救了,这是马儿在催促自己赶紧离去!
把心一横,孟琥从战马腹下取出自己的武器,随即骑上了身边一个失去主人的战马,再度向着前方奔去,而战马所在之地也很快被魏军所淹没。
但显然胡乱间上的马匹远不原先的战马给力,仅仅一道防线,孟琥身下的新战马便再度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跟随者孟琥闯过来的秦军士兵已经只剩下了十余人。
但,孟琥已经能够看清楚信陵君的面孔!
“真是一群废物!”信陵君心中暗骂着:“近十道防线,数万大军,前后阻击,后有追击,竟然还是让此子来到了自己的百步之外!”
要说信陵君不慌那是假的,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站在自己百步之外,犹如地狱恶鬼一般,一双血红的大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任谁看到此情此景,心中也都不免地有些忐忑。
好在,身边数百亲卫给了信陵君继续站着的勇气,而身后数万大军的咆孝之声更是告戒着信陵君必须站在此处,一步不退,哪怕是刀剑加身,自己也一步不能退!
没有任何的招呼与客套,孟琥带着仅剩的十余秦兵再度杀上!
而守卫中军的魏卒显然也有些疯了,他们得到了最严的严令——但放一人至军前,全营皆斩,祸及三族!
为了避免自己成那刀下亡魂,也为了保全自己的家人,魏卒只得爆发出自己最强的战力。一时间秦兵、魏卒还有信陵君的亲兵们疯狂地杀成了一团。
在连斩数人之后,孟琥有些愤怒地发现自己等人居然几乎寸步未进。显然面前的这股子魏军是得了死命令的,要不惜一切代价将自己困在此处。
眼见着身边的秦兵已经所剩无几,而身后的魏军也即将要围困上来。一股悲壮的凉意从孟琥的心底荡漾开来。
孟琥抬头看了看那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的信陵君,又看了看前方挡在自己面前的魏军。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差不多,该用那办法了!”孟琥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随即,孟琥怒吼一声:“诸君助我!”
说着长刀一横,朝着一个长矛兵就冲杀了过去,周围秦兵立即奋起最后的勇武,护送着孟琥的前进。
只见孟琥欺身上前,一刀结果了长矛兵,又将长矛夺在手中,没有丝毫地停留,奋起全身的气力,将长矛掷出,晃晃悠悠地长矛随即直直地就飞向了信陵君。
“啊!”战场上一片惊讶之声!
任谁也不会知道孟琥居然还有这样的一招,百步飞矛?!
原本还在剿灭秦兵的魏卒显然一时间也有些愣神,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长矛,彷佛是要用眼神将那长矛狠狠停住。
随着点点泛着寒光的矛尖在信陵君的眼中渐渐变大,也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因为主将包袱的缘故,信陵君居然待在了原地。
好在一旁的亲兵首领眼疾手快,一面长盾立即就树立在了信陵君的面前。
砰的一声,长矛击碎战车的护栏,去势不减,直直地钉在了亲兵首领刚刚竖立起来的长盾之上。直震得首领手臂发麻。
“呼!”战场上赵魏联军无不松了一口气。
“嗨!”仅剩的几名秦军无不唉声叹气,除了孟琥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