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听了斥候的汇报,略略沉吟了一会儿,随即转过头对着廉颇问道:“廉颇将军之意如何?可有进军之方略哉?”
廉颇闻言,颇感沮丧地摇了摇头。
吕不韦看着廉颇摇头,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不应该啊!即便四府之地串联,也不过几万乌合之众罢了,怎么会让久经沙场的名将廉颇也感到束手无策呢?
“将军,不能直捣黄龙,一举而迫降之焉?”吕不韦不解地问道。
廉颇轻叹了一口气,他明白吕不韦这是误会自己了,于是缓缓解释道:“非是敌军势大,我军无可进展也!”
“以如今情形来看,无论是已经形成联盟的四府一十七县也好,甚至加上摇摆中的府县,共计六府二十八县也罢,无非都是些不知情形的百姓黔首组成的乌合之众。甚至其军力都未曾集结,漫说本将领兵,就是赵启领军,一一击破也就是时间问题。”廉颇指着舆图无语地说道。
“既如此,将军何须忧虑哉?吾等点齐兵马,杀将过去,重夺赵地便是啊!”吕不韦有些不解地问道。
“阁老,廉颇将军所虑者,正是对方太散太杂,我军虽强, 却是无处发泄。如一双铁拳,却对着空中挥舞, 徒耗气力与时间矣。”一旁的赵启插言解释道。
吕不韦这才明白过来, 正是因为联盟的松散, 兵力未曾集结,若是我军集合大军一路推过去, 就得一个城池一个城池地去攻击。
的确,以陷阵营和羽林卫的战力,对付由百姓黔首的临时军队, 自然是手到擒来,甚至顺利的话一天下一城也不再话下。
可是,攻下之后呢?
自己需要多久的时间去安抚已经进入叛军队伍的百姓黔首们?有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在一座已经树立反旗的城池中推进新政的执行?
须知,即便在一切顺利,百姓世家都纷纷配合的鄗城之中, 自己也花了有五天的时间, 才将新政推行到位。那么, 在已经唱反的权、肥等地, 自己需要多久的时间呢?十日,还是二十日?
十几二十几个二十日,一年也就过去了。如今已经是夏日, 若是真需要一年方能平定此乱, 也就意味着这六府二十八县两年的赋税粮秣将颗粒无收, 甚至还需要大量的粮秣来赈济灾民和弥补军需。
如此一来, 大赵便真正地被拖入了战争的泥潭,损失也就大了!
“不唯如此!”廉颇看着舆图继续补充道:“吾等攻一城, 则更给了反叛者以口实, 当有更多不明故里的城池和人员卷入其中。此战便会越打越大, 最终只有两个结果:我大赵被它拖垮, 或者我王实施让步!”
“我王断不会相让一步!”赵启赶忙抢白道。
随着赵启的抢白, 几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说我王应该媾和?那肯定不对!可不让步, 自己又拿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营帐中陷入一阵的沉寂。
廉颇对着斥候挥了挥手, 示意他先行离开。
随着帘幕的起落, 赵启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了。
“老将军!”吕不韦狠了狠心说道:“属下说的是假如, 假如我们以一城为基绳,果断下狠手处置之,能否起到杀鸡骇猴之效用?”
廉颇闻言,依旧是摇头。
赵启还以为廉颇未曾理解他的意思,随即指着舆图上标红的一处,说道:“末将之意,选其中威望颇高之地,屠而杀之!”说着还做出了一刀切的手势。
廉颇叹道:“此便是幕后之人高明之处,此联盟者似有若无,似乎就专门是等着吾等去破城之用,期间兵力分布大致相当,也无从比较谁为更贵。即便知晓了,以其星罗棋布的布局方式,所能影响之城也殊为有限。”
“甚至于,幕后之人最希望的便是吾等将城池屠戮,这样一来,他们便可以此为例争取到更多反对的城池。”廉颇补充道。
“拖,拖不起;战,又不能一站而胜!吾等便只能遂了幕后之人的心思,一个个城池地去争夺,直至一方受不了焉?”赵启有些丧气地说道。
一旁的吕不韦突然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对着廉颇和赵启问道:“两位将军!既然对面城池防御不甚强劲,不弱干脆我军兵分多路,不就可以成倍地节省时间耶?”
廉颇还是摇头说道:“老夫手中若有十万大军,自可如此施为。然手中仅有万余大军,敌军虽弱,每城之中仍由两至三千民壮,若是平地野战只需一千兵马足矣!”
廉颇顿了顿又继续解释道:“可若是要攻城,非倍于其军方有一击而下之效果。兵力过少,反而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在攻城之上, 攻城日久,兵力、士气损耗也便多了起来,反而得不偿失。”
“而且,分兵过多, 万一有一路不畅通, 甚至为敌军所乘,则恐我军倾覆亦无不可能也。兵者,险事也,能不分兵,不可分也!”赵启也补充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吕不韦有些焦躁了,狠狠地一圈砸在了放置舆图的木框之上,鲜血蹭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阁老!”赵启见状赶忙上前问候道。
“无碍!”手部的剧痛让吕不韦强自地镇定了下来,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犯了兵家大忌,便对着廉颇将军一礼说道:“小子莽撞,竟妄言兵事,险些置我大军于险地也。行军之事当由老将军一言而决。”
“吕阁老言重了!吾也是纠结莫名。对手以赵之民要挟我大赵之军,殊为可恨,然一时之间,本将却也无奈何他也。”廉颇微微回礼说道。
“老将军,若是将军一时之间不能拿定主意。”吕不韦接着说道:“吾等是否将此事详呈我王,由我王做出决定。好在栾城距离邯郸也不算太远,单人快马,两日必至,既然已是需以年月对付之事,倒也不急在这四五日间。”
话音刚落,廉颇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喃喃自语道:“对极,对极!我王定有主意也!”
说着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锦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