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朝三百七十一年,登封二十七年。咸宁。
大军即将入城,整座城市陷入巨大的混乱之中。当街抢劫,杀人,已经屡见不鲜。
早在军队入城之前城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先锋团已经入城,根据城内传来的捷报,大将刘载已经一路杀穿皇宫,由午门入,一路过关斩将将皇宫彻底控制下来。
话说的慷慨激烈,其实基本上没有什么反抗。
安化门已经城门大开,浑身着亮银色盔甲的白虎团威风凛凛的直立于安化门两侧,一直延伸到门内肉眼看不见的地方。
骑在白色宝马之上的第一常兴率领大军缓缓入城。
据第一常兴半个身位的,是大军实际掌舵人程浩然的小舅子李兴隆。
此时的李兴隆脸色涨红,或许他也知道,今天过后,自己的姐夫就是这整个天下的共主,自己的姐姐李兴恬便是掌管五枚的后宫之主。
道政坊,因为紧挨着东市和东城门,所以也有很多的甲士当街巡逻。
大军刚刚入城,往常热闹异常的东市如今也寥若晨星。
道政坊的商人居多,所以往常坊正颇为头疼,如今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倒是显得空旷。
道政坊堆放杂物的小巷之中,白泽蜷缩在一副满是破洞的草席之下,透过破洞看着街道之上往来不绝的甲士,心下凄然。
白泽已经在这呆了两天半,两天内粒米未进,饿急了,就吃点在夹缝中长出来的草叶草根,尽管难以下咽,还拉嗓子。渴了,便喝一点破罐之中积攒下来的雨水。
破巷之中难闻至极,巷子最里面还有白泽被雨水折腾坏肠胃之后排下的排泄物。尽管已经用泥土遮挡,还是隐隐散发着阵阵恶臭。
自从家里逃出来已经两天,两天前经历的事情历历在目,家人惨遭屠戮,父亲母亲及一干仆人尽皆惨死家中。
弟弟也与自己走散之后不知所踪。
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原本想趁着城内一团乱与人一起逃出城外,谁知城门已被层层把守,进出往来严格,也不知如何才能出城门,白泽不敢赌,他,赌不起。
赌输了,白家便无一活口了。更何况,现如今的白泽刚满八岁。害怕,更胜一切。
瑟缩在破草席之下,白泽打定主意,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自己便去坊内找点吃食,哪怕是找点认识的树叶榆钱之类的,也比这难以下咽的杂草要好的多。
钱风如今得意之极,自从老爷在景园战死之后,太太便管起了家。
因为家中琐事实在太多,钱风便被指为管家,协助大太太打理家中事务。
今日被太太委派来为家中打前站,太太特地给自己配了六个家中孔武有力的护院,手持水火棍侍立左右,走到哪都威风凛凛,鼻孔朝天的看着路过的一群丘八。
或许是中午的羊肉吃的有些快了,也或者是吃的多了。钱风肚子一阵翻江倒海,瞅着小巷子便钻了进去,交代了一下护院们在小巷口等着,褪下衣服便是一阵的噼里啪啦。
白泽看着距离自己一米远左右的白花花的大屁股,闻着恶心至极的臭味,实在坚持不下去,伸出手,缓缓的拉动草席,想把自己盖的严实一点,或许能阻挡一下臭味的攻击。
钱风的头发都竖起来了,听着身后希希梭梭的响声一阵头皮发麻,裤子都没来的及提起来,便一股脑的冲出了小巷。
守在小巷门口的护卫,看着露着雪白屁股的钱大管家,一阵错愕。只听钱风扯着嗓子喊“快,快,快,里面有东西,快进去看看”。护卫心里想,里面有东西,你自己刚在里面排出来的,不只你知道。我们哥几个也知道。
见几个护院只是茫然的瞅着自己,钱风便气不打一处来,他当然不知道几个护卫理解错了自己说的话,便又喊道“听不见老子说话嘛,里面有东西,给老子抓出来,愣呆着的怂货,脑子生了蛆了嘛”。
几个护院一听便知道自己理解错了钱管家的意思,握了握手中的水火棍,彼此对视一眼,就当是给自己壮壮胆。
缓缓朝着小巷子里走了进去。刚走进巷子便看见钱管家的一大滩腌臜物,心里恶心至极,却还是强忍着往前走去。
白泽听见了巷子口钱风的大喊,知道自己拉动草席的声音被钱风听到了,心里害怕惶恐至极。毕竟才是个六岁的孩子。
护卫们避开钱风的腌臜物,一路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用手里的水火棍挑着破烂不堪的杂物,心里想着,可能就是只猫嘛。瞅他那胆子,还没针头儿大呢。
白泽知道自己躲不了了,但也实在是没胆子掀开草席光明正大的暴露在众人眼前,便瑟缩的呆在草席之下。
突然,眼前的草席被水火棍掀开,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发出声音:
“在这,是个毛头小娃娃”。
接着,自己便被人揪住脖颈上的衣服,揪起来,就像是被人拎小鸡仔儿似的拎起来往外走去。
钱风看着护院拎出来的白泽,心下不安的情绪捎去。
此时因为钱风的喊叫,巡逻的一队士兵也都停下脚步,看着护院拎出来的小孩儿,心下有些狐疑。只见负责巡逻士兵的伍长向这边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叫着。
“怎么了,什么事儿啊”。
钱风仔细打量着被护院拎在手中的白泽,皮肤倒是挺白净儿的,衣服脸上虽然脏,但也能看出来家境应该颇为殷实,一个家境颇为殷实的小少爷,怎么会呆在这荒僻无人的小巷子里呢。
突然间钱风看到白泽脖子里挂着的百岁锁,好像是金质的。这得是家里多富有啊,才能给小孩子挂金锁头。顿时贪念大起。
“木事儿木事儿”。
钱风冲着对自己走过来的那名伍长丘八说着话,一边心下想着,这把小金锁怕是能在咸宁购置不少东西呢。
虽然自己见过不少钱,但那都不是自己的东西啊,那是府里的钱,有那个胆子拿,就怕没那个命花啊。这就不一样了。拿到手里就是自己的,别人谁也拿不走。
钱风向前几步,截住了想要近前的伍长,开口解释道:
“我是刘家的管家,奶奶打发来咸宁打听一下有没有下人发卖的,遇到了从家里逃跑的下人,军爷,木事儿的”
伍长看了看钱风,又看了看像小鸡崽儿被拎在手里的白泽,明显钱风在撒谎,但还是问了一句
“哪个刘家哇”。
“刘载,刘将军家”。钱风提起少爷名讳,顿时头又抬高了几分,随着的是声音调门也提高了几分。钱风觉得自己这样颇有几分少爷说话时的气势。
伍长一听钱风的话,向前走路的步子顿时一滞。
刘载,那是当今即将即位那位的拜把子兄弟刘琦的嫡长子。
自从景园之战后为保那位顺利撤离,领着百十兵卒护着那位杀穿了一条战阵,最后身负重伤不治身亡的。
听说临终前那位还当着刘琦的面许下了什么承诺,但这个承诺没有传扬开来,但想来什么内容大家也能揣测一二。
“哦,刘府大管家哇,幸会幸会,既然是家事,那我们就不便掺和了。大管家自便便是,俺们还有巡逻任务在身,这便走了”。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及自己什么东西也敢管刘家事的态度。伍长对钱风拱了拱手,调头便对着巡逻的一队士兵摆摆手,领着一群兵卒继续自己的巡逻去了。
钱风看着远去的兵卒,转过身对着正拎着白泽的护院吩咐道。
“吕大,你看着这小子,不许他说话,你们也不许打听任何事儿。带着他一起去客栈”。拎着白泽的吕大闷声答道
“昂,知道啦”。
钱大管家淫威犹在,如今老爷不在了,大少爷又在外领兵打仗,家里就大奶奶自己当家做主,钱风便是家里说话第三管事儿的人。
整个家里谁不怕他三分,谁又敢对钱管家的命令反驳半句呢。
一行几人便穿过东市,来到宣阳坊的一家客栈之中,如今的客栈冷冷清清,大多数的客栈都关着门。
如今钱风等人住的这家客栈还是吕大和一众护院一起敲开的门,客栈的伙计一听是大人物家的管家,也不敢拒绝,跟掌柜的说了一声便领着几人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