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沛年一直昏迷到第二天中午,被外面的阳光刺到才迷迷糊糊醒来,揉了揉仍然很绞痛的肚子,一手支在地板上,跌跌撞撞站了起来。
又吞了两颗药,喝了几口暖壶里的温水,忍不住又吐了出来,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快速洗漱穿衣,下楼后在房东奶奶的门前停下,大门确是敞开着的,走进去一看,房东奶奶倒在了桌子上,而她的小重孙已经不见了踪影。
房东奶奶穿戴着整齐,一身黄色的寿衣,满脸安详,手里紧紧握着一张照片。
他记得那张照片,说那是她们家的全家福。
不过儿子和孙子几人都是改革派,被抓去绞杀了。最后为显示所谓的“人道主义”,留下了她和她的小重孙。
宋沛年朝房东奶奶看了两眼就转身离去,敲响了楼下那户人家的大门,听到开门声转身就走了。
搭乘电车一路来到了晚宴的地址,满宴厅都是衣着华丽的男女,各国人都有,觥筹交错。
宋沛年晃眼一扫,就看到了中居和rafael正在热情地交谈着,宋沛年也慢慢走到了两人面前,朝着两人友好一笑。
中居见到他,也只是淡淡一笑,全然不见之前的假客气,不过宋沛年像是没有看见一样,热情地同rafael交谈着。
“宋先生还会d语啊,真是才华横溢。”中居拿过侍从递过来的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宋沛年。
“哪里,哪里。只是当年学机械的时候,有浅浅研究过。”说完又继续和rafael交谈着。
直到河本先生来了以后,宋沛年才很不舍地告辞,还多谢了他的讲解。
宋沛年自觉地跟在河本的后面,听着他与各国政要交谈,并时不时担任一下翻译。
不过他这个翻译的用处并不是很大,重要场合,河本还是更信赖松花小姐。
“还是国民政府识趣,允许我们驻军,这也让我们可以节约几颗子弹。”河本笑着和一旁的国上校说着。
“识趣?要不然呢?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y国人嚣张地开口。
“到时候他们北方的矿产之类的,希望也可以这么识趣。”
“软骨头罢了,早晚的事儿。”
“你们不是在研究细菌吗?怎么样了?”
“还在做实验呢”
宋沛年如鹌鹑般站在河本的背后,听着几国领导人的交流,心却沉入了谷底。
驻军是什么意思,好听点儿就是允许各国军队在这片领土上来去自由,难听点儿那就是直接将这块地割给了他们。
还有细菌实验,每一次实验,都是成百上千的人命。
“宋翻译,您翻译翻译我刚刚说的话。”河本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盯着宋沛年。
宋沛年立马抬头,捏了捏手掌,扬起礼貌的微笑,“余司长,河村先生刚刚说的是我们不仅仅是东北石油多,西部的煤矿也有很多”
河本听到宋沛年的翻译,满意地点了点头,随之又摇了摇头,仔细打量着宋沛年,“宋翻译今天不在状态啊,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宋沛年听到河本的话,立马就委屈了起来,“昨天晚上我差点就被毒死了,还好想毒我的人先死了,河村先生您得替我做主。”
“哈哈哈,那您就将那人扔了喂狗。”河本满脸笑意,眼里闪烁着精光。
还不等宋沛年回答又问他,“你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会再和国建立友好合作关系吗?就明天一早,这死一个kerr上校,还有另一个kerr,人死了,但是利益还在的。”
“是吗?这可是太好了,上次就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刺客,才导致合作延迟,这次终于可以马上合作了,到时候我们肯定会再进一步”宋沛年满脸堆笑,眼睛都带着光芒。
河本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哈哈,只要那刺客不被气死就好。”说完就转身离去。
宋沛年装作听不懂,也跟在他的身后。
宴会直到晚上十点才结束,宋沛年一路沿着巷子慢慢回家,直至半夜确认外面已经空无一人才从一楼院子后面翻了出去。
一路披着黑暗走到了一栋小房子门口才停下,三长两短地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
直至进屋以后,宋沛年摘下头上的帽子,开门的人才认出了是他。
“你,是你”那人见是宋沛年很是惊讶,事先想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宋沛年则径直坐下,给自己倒下一杯茶,笑着开口,“是我,宋沛年,代号72。章先生,您好。”
72,他继承了历山的代号。
章先生,章治文。
表面上是改革运动的领头人,暗地里确是地下组织的小队长。
这个组织,谁都不知道谁。
章治文也对着宋沛年坐下,好半会儿才开口,“宋先生让我很惊喜。”
宋沛年叹了一口气,可能是怕对面不相信自己,淡淡说道,“新书书店的线索是我放的,可能是林满舟带走的吧。”
“你与他是好友?”章治文像是想起了什么。
“从小就是,不过现在不是了。”说着又从怀里递给了他一个文件袋,“里面都是纺织机和印花机的技术,替我转交给他吧,不要说是我给的。关于纺织厂,上海开不下去的,去武汉吧,那儿会有前景的。”
章治文微微叹了一口气,将文件接下。
宋沛年又说道,“上海要被驻军了,民众会不满,多半会起义游行,到时候可能会沦陷。”
章治文一拳头重重拍在了桌子上,“这伪政府,走狗!”
两人一度陷入沉默。
好一会儿两人又简单说了几句,宋沛年就要起身告辞,走前还叮嘱他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身份。
直至走到门口,章治文才叫住了他,“我时常找不到方向,我被万人所称赞,后人可能还会知道我所做之事,但我有时候想起自己所做之事还是会问自己值得吗?”
“那么你呢,很大可能不会被历史记住,不会被国家记住,也不会被人民记住,你觉得值得吗?”
“值得。”
“我觉得值得,千千万万个我亦觉得值得。”
这条路很难走,但必须要有人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