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东义跪伏在地上很久,慢慢地抬起头,站起身,又深深地看向韩清璧和一双儿女,眼里满是不舍和留恋。
连东义转过身,脚步沉重地走了出去。
韩清璧心中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似乎连东义是在做临终告别。
韩清璧牵起一双儿女的手追出了门外。
就见连东义跪在了连老太太的房门外,一个、两个、三个头磕在地上,双肩颤抖,似在哭泣。
韩清璧娘儿三个站在门口看着连东义,就见他站起身,向着静风院外走去。
韩清璧的心往下沉,“不好,思思、天宝儿,快追出去拦住你们爹爹,你们爹爹是想去死,快!”
连思思和天宝儿此时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只是听到一个“死”字就被吓坏了!他们惊了一下,死?那是他们爹爹,再不好,他们也没有想过让爹爹死啊!于是,两个孩子同时喊出了一声“爹爹”。
两个人快步追了出去,一边追一边喊着:“爹爹……回来……爹爹……”
连东义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扑过来的一双儿女,脸上已是爬满了泪水,“思思、天宝儿,爹爹不配做你们的爹爹。”
“爹爹错了爹爹改……”连思思哭着扑进连东义怀里。
“天宝儿不要爹爹死……不要爹爹死……”天宝儿也抓住连东义的衣袖哇哇大哭起来。
连东义蹲下身,一把将自己的一双儿女紧紧地抱在怀里。
儿女的哭声像尖刀一样割着他的心。他现在有心了,可没有脸了。
连东义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一下又是一口血喷出来,身体朝后倒了下去。
“爹爹……爹爹……爹爹……爹爹醒醒啊……”两个孩子一边哭一边喊着。
连老太太也被惊动,从房里跑了出来,看到这一幕,“啊!”地惊叫一声,往前跑了两步,摇一摇,晃一晃,险险摔倒。
还是韩清璧赶上一步,一把将连老太太扶住,“娘……娘……”
“天呐,这是造的什么孽呀?”连老太太哭着,脚步踉跄地朝着儿子奔了过去。
萧诚毅正准备送承祺帝回宫,可又担心连东义会因妻儿的不接纳而想不开,想着先到静风苑看看情况,正好看到这一幕。
“来人,快请大夫。”萧诚毅高声吩咐道。
萧诚毅话音刚落,就听到来祥禀报:“启禀世子爷,卢太医过府,说是要给思思小姐复诊。”
“哦,太好了,来得正好,快快,快请卢太医过来给连大人看看。”
“是,小的这就去请卢太医到这里来。”来祥转身就跑。不大会儿,来祥就拉着卢太医冲进了静风苑。
卢太医几步赶过来,蹲下身拉起连东义的手腕把脉。
片刻之后,卢太医叹了口气,“唉!大悲、大怒、大喜都是最伤身的,他今天恐怕不是第一次吐血了吧?这位大人如此不爱惜身子,这是不想活了吗?
看脉象虚浮,应是多日没有好好进食和休息,再这样大悲大痛的,长此下去恐怕是要伤寿数了。
如今还是先将这位大人抬到房里去吧,让他躺好,下官好给这位大人施针。”
“有劳卢太医了。”萧诚毅抱拳道。
来祥、来喜几个小厮一起将连东义抬进了房里,放到了床上。
卢太医从药箱中取出银针,一针一针地扎下去。
不一会儿,连东义悠悠醒转。他睁开眼睛看向周围——
自己的一双儿女趴在床边,满脸是泪地看着他;孩子们的身后站着承祺帝和萧诚毅,妻子韩清璧和一位嬷嬷搀扶着自己的老娘站在不远处,老娘哭得几乎昏厥,都有些站立不稳。
连东义脸色灰白、气息微弱地躺在床上,两眼泪流不止。
“连通判好有勇气啊!有勇气犯错误,有勇气去死,却没有勇气面对、没有勇气改正。
你想一死了之?你的妻子儿女交给谁?留下她们孤儿寡母在这世上任由别人欺负?你只管自己轻松解脱了是吗?
你还是如此自私,算本官看错了你。
本官还以为你是个知错能改的、原来不过如此。”萧诚毅负手而立,面若寒霜。
“萧大人……下官我……”
连东义挣扎着要起身,被卢太医一把摁住了,“别动,正在行针呢,你是真不想活了?”
连东义躺回了枕上,“萧大人,下官……下官已无颜……”
“你觉得无颜再见你的妻儿?你能这样想,还算你有点儿觉悟,但是觉悟的最终不是死,是更好地活着、有担当地活着,而不是抛下老娘妻儿一死了之!”
此时,胜义公夫人童问溪的贴身丫鬟若菊走了进来,悄悄地走到了韩清璧的身边,微微福了福身,“夫人,我家国公夫人命奴婢前来请连夫人过去说话。”
韩清璧应着声,将婆婆扶到东边屋子里的床上躺下,请静风苑中的嬷嬷帮忙照看,自己随着若菊向门外走去。
走出堂屋门的那一刻,韩清璧还是不由得停住了脚步,转回头看向了躺在西屋床上的连东义。
恰好连东义这时也正在看向门口的韩清璧,两人眼神相撞,韩清璧迅速转回头,随着若菊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