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等他细细琢磨，坐在上首的大理寺卿已经肃脸让他走上前，他刚要行礼，就被大理寺卿不耐烦打断。
“堂下可是秦侯府世子秦晟？！“
秦晟一怔，他虽然是宦官出身，可他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上一世，他位列三公九卿，都是他审问别人。
他是重生归来的，是真正做过上位者的。
因而，就算如今身份不显，可骨子里的傲气却一点没少。
被一个身份地位还不如自己的人质问，他心里其实是多少有些不高兴的。
可还是耐着性子作答，“是。“
嘴上说着，他眼睛快速扫过一旁的两人，柳家父子急忙低下头，多少是有些心虚的。
秦晟快速反应，很快明白事情似乎跟柳家父子有关系，顿时心中一紧，莫非是平遥出事？！
上一世他无奈娶了苏韵锦后，平遥因为接受不了，投湖自尽。
这是他上一世最遗憾的事情。
即便后来位列三公九卿之首，妻妾成群，却仍旧难免心中遗憾。
以至于重生归来之后，他最想做的就是无论如何夜晚弥补。
想到这里，他顿时一阵慌乱，正要急切询问。
就听到大理寺卿开口，“如今有柳姓二人，控告你诱奸良家女子，致使良家女子有孕，答应两千两聘金迎娶却又迟迟不登门，可有此事？！“
闻言，秦晟一怔，旋即松了一口气。
不是平遥出事就好。
接着却眉头一紧，似事才反应过来，目光锐利阴鸷扫向柳家父子，不敢置信道，“你们说什么？！“
柳家父子都是平头百姓，之前的架势，已经早就把他们的胆子吓破，三魂六魄没了一半，说是肠子悔青了，也不为过。
可没办法，刚才大理寺的官员已经给他们普及了扰乱大理寺办公的罪责，因而，就算他们不是真心想控告秦晟，也不的不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可他们又不敢直视秦晟，以至于，只好深深俯下身子垂下头，声音抖动着，“我妹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这件事做不得假，大人可以随时让人带我妹子来…“
说话的是柳平，他现在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秦晟身子一晃，似乎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你疯了，这种事也能拿出来说？”
虽然是事实，可是平遥是姑娘家，姑娘家名声最重要，就算日后嫁入侯府成了侯夫人，也会在那些世家大族面前抬不起头来。
“平遥是你妹子？！”
秦晟似乎想不到柳平为何要把这样的事情拿出来说。
这件事是他重生之前，跟平遥意乱情迷之下做的。
若是重生归来的他，清楚这种事的严重性，定然不会的。
可是他不后悔。
“正因为平遥是我妹子，我才不会允许你对我妹子始乱终弃，你们这些勋贵子弟，口蜜腹剑，说一套做一套，说好的迎娶我妹子，可一转身还不知道又投入哪个女人的温柔乡里，我要是不为我妹子计，我怎么会宁愿挨板子，也来大理寺告你。”
柳平豁出去了，他看得清楚，他是真把秦晟得罪狠了，既然如此，索性不如把戏做圆了，至少让自己占个理儿。
柳平言之凿凿，大理寺卿又连连点头，周围的看客也都觉得柳平是个难得为妹子着想的好兄长。
柳平捂着被打生疼的屁股，忍不住哎呦了两声，落在众人眼里，更是连连夸赞。
与之相对，秦晟不免遭人唾弃。
毕竟勋贵子弟仗着权势抢夺民女这种事，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不过是大家碍于权势，大多息事宁人罢了。
可是既然闹到台面上，就要承受之前民怨的靶子。
秦晟看着不断对他唾弃辱骂的百姓，再联想刚才柳平的话，突然反应过来，立时红着眼逼视柳平，“你，你是因为我拖延了日子，可我…”
后面的话，秦晟实在是说不出口。
他难道能说这些日子他不露面，其实是因为他凑不够聘金和婚礼酒席的钱？！
他说不出口。
“秦世子，那日是你亲口应下，三日之内回娶我妹妹进门，我们全家都信了，我妹子更是激动的睡不着觉，一遍遍拿出嫁衣看，可是一日日过去，我们全家和我妹子都没有等到，周围邻居的唾沫星子更是要把我们全家给淹没了，秦世子，你说你不是始乱终弃，那试问，这些日子，你在忙什么？！”
柳平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视线就不约而同的落在秦晟身上。
有质问，有鄙夷，有了然，更有不甘。
秦晟被无数道视线盯着，面红耳赤，有口难言，只觉从未如此羞辱又无助。
数次话到嘴馋，又咽回去。
他不能让人知道侯府的窘迫和寒酸。
可不说，他就要成了那口蜜腹剑始乱终弃之人。
“秦世子，你可有何话说？！“
大理寺卿也一边摇头一边看向曾经看好的小辈，眼底的失望不加掩饰。
秦晟踉跄后退一步，似乎不敢想自己竟然会走到这样的境地。
“真没想到堂堂侯府世子，竟然是这样的人。”
“我怎么记得之前在春风楼，他当众承认喜欢柳姑娘，不介意她身份低贱，要聘为正妻。”
“是啊，听说他不惜退掉了跟苏府大小姐的亲事。”
“莫不是后悔了，还要娶那苏府大小姐吧？可听说苏府大小姐最近经常跟摄政王见面？！”
闻言，秦晟脸一阵青一阵白，又一阵红。
听到人们说他是后悔退亲，他当即做了决定，吼道，“我才不会娶那妨克双亲之人，我，我只是因为家中母亲最近病重，对，母亲病了，我忙着势力，所以没有顾上，可我从没找过毁亲。”
秦晟最后那句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目光直直瞪向柳家父子。
“原是如此。”
大理寺卿点头，又看向柳家父子，“这个解释，你们可满意？！”
柳家父子一怔，刚要点头，却听到外面不知何人喊了一声，“就算是侍疾，可让人跟柳家姑娘说一声，难不成也不成？！还是说，上了公堂，才不得不应下？！”
温婉，所有人又齐刷刷烂账秦晟。
秦晟一张脸又冷又臭，迎着所有人质疑的目光，抬起手，对天发誓，“我，秦晟，此生只愿意聘柳家平遥为妻，若违此誓，天诛地灭，生生世世，生不出儿子延续血脉。”
闻言，众人脸色一僵，随即才真的相信秦晟的话。
毕竟能以子嗣发誓，有几个人做不到。
柳家父子见状，既松了一口气，又心里忐忑不安起来。
“既然如此，那想来秦世子是自己准备好两千两聘金迎娶柳小姐，柳小姐对你情深意切，成亲前就有了孩子，备受流言蜚语所扰，想来秦世子怜惜佳人，定不会让她再以泪洗面？！“
闻言，除了秦晟脸色沉下去，其他人纷纷点头。
反应过来的秦晟目光陡然锐利，看向柳家父子。
大理寺卿却看向秦晟，“秦世子，你怎么想？！”
怎么想？！
不答应，还能如何？！
秦晟双拳攥紧，眼睛猩红，一字一顿，对着上首的人长长作揖，“三日后，迎娶进门。“
说着，看向柳家父子。
“可满意？！”
他说的极慢，别人觉得他承诺诚恳，可柳家父子却嗅出咬牙切齿的味道，吓的面色发白。
大理寺卿原以为秦晟真做了那敢做不敢当嫌贫爱富的小人，没想到是误会一场。
等人散了，该特地走到秦晟身边，大手拍在他肩膀处，“做得好，三日后，我跟你伯母一定去喝你的喜酒，虽然你父亲刚去，可他若是还在，想来也会为你高兴！“
说到这儿，大理寺卿想到秦侯死去多日都不发丧，心里还是有些膈应，可也只觉得兴许是骤然听闻噩耗，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想到这里，他语重心长，“要成亲了，那就是大人了，以后切莫再感情用事，你父亲不在了，侯府的担子，你得挑起来。“
秦晟咬牙应下。
出了公堂，柳家父子在等着他。
是跟他商议成亲的事情，可秦晟却只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一言不发，就离开了。
柳家父子面面相觑。
柳平看向柳父，“父亲，他这是什么意思？亲事，到底办不办？！”
“我哪里知道。”
柳父心里也不痛快。
苏韵锦隐匿在人群里，看了一场好戏。
唱戏的都散了，她这个唱戏地自然也得走了。
还没回府，她就已经吩咐手下的人去着手办了。
等秦晟回到家，却被人铁青着脸一脸倦容的老夫人孟氏堵在侯府门前。
“母亲，您？！“秦晟一惊，接着脸色一沉，浑然，母亲就是装病的。
“不孝子，你是不是要逼死我你把嬷嬷赶走了，你让我…”
孟氏想起来，就觉得难受，她这些年多亏了嬷嬷陪她，可没想到秦晟因为一件小事就把人赶走了。
秦晟心里积压千万件事，本来就烦扰不已，别人家儿子亲事，自然有母家操持，可他，他苦笑着抬头看了一眼一身华丽锦服保养得宜的孟氏，忍不住嗤笑一声，“母亲没事，别妨碍儿子，儿子要成亲了，母亲帮不上忙，也别添乱…”
“成亲，你要娶谁？！”
孟氏一怔下意识问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