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破烂烂的几间草屋,被连夜用竹篱笆围了起来,最中间的那个大屋子上,一块木板不太板正地挂着,上面刻着三个字:“育婴堂”。
黄夫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鬓角,同时黛眉轻皱,眉宇染上淡青色的忧愁。
她身旁扎着双丫髻的丫鬟翻了个白眼:“还以为京城来的人都富贵呢,没想到这么寒酸!”
“夫人,这劳什子王妃就是个泥腿子出身,她懂个屁的礼数啊,还是让奴婢直接去把孩子抢出来吧。”
黄夫人不轻不重地扫她一眼:“你是想让我在夫君面前没脸?”
丫鬟被她冷漠的语气下了一跳,连忙摇头。
寻风已经出来了:“这位夫人,我家娘娘今日没有闲下来的时候,有什么事儿,还是过两日去府衙找我们娘娘吧。”
黄夫人上前两步:“等等!”
正要离开的寻风被叫住,但她不喜欢这样不知进退,不懂分寸的人。
于是寻风的眉毛竖起来,上下打量着黄夫人:“还有事?”
“这位姐姐,听说王妃娘娘要在府城建造育婴堂,我家夫人想尽一份绵薄之力。”
那丫鬟没有蠢到头,及时跟寻风攀上了话,同时用手里的帕子掩着,递过去两张数额不明的银票。
寻风大大咧咧当场打开来看,一张五百两,一张五十两。
寻风发出“唔”的一声,而后冲着她俩笑了笑:“这次有零有整呢。”
丫鬟瞪着眼睛,鼻翼飞快动起来,喉咙里发出窒闷的声音,眼珠子直愣愣看着寻风手里的银票。
黄夫人的脸色也不好看,但她站在丫鬟的后面,没有什么表示。
寻风把银票揣进兜里,同时拍了拍手:“行,我会如实告知王妃娘娘。”
见她语气温和许多,那丫鬟立刻打蛇随棍上:“姐姐,我家夫人也想看看这育婴堂,毕竟好歹提前准备了一份善心,也不希望善心被滥用。”
这实在堵住了寻风接下来的话。
“行啊,进来吧。”不知何时,姜娇儿出现在他们身后。
黄夫人目光诧异,她那张娇弱美丽的脸差点裂开。
她还从来没见过像姜娇儿这样容貌的女子,说她如同古典仕女一般贵气典雅,偏偏她那双凤眼,总在某些角度露出几分英气。
黄夫人心里非常感慨,原来琼州王的妃子竟然是这个模样的女人,只怕是很受宠的。
怪不得她有那么多无处安放的善心。
嗤……
黄夫人嘴角向下,不管姜娇儿干什么,只要不挡她的路就行。
孩子们被安置在一间日头不错的屋子里。
黄夫人带着丫鬟往里头走去,就像参观展品一般,两人逐一挑剔寻找。
七个孩子能看多久,自然是几息时间就够了。
“找到了吗?”
丫鬟的腿立刻抖起来,声音也小下去了:“夫人,那些婴儿的衣裳,襁褓都已经换过一遍了。”
且那些女婴才出生多久,她根本就看不出差别。
黄夫人皱着眉头,一抬眼,对面的寻风正盯着她们,吐出一口气,她只能低声道:“先走吧。”
“夫人,这要是找不到,下一胎……会不会还来个女儿?”
一出育婴堂,丫鬟便担忧地猜测道。
更让人担忧的是,家里已经供奉了一尊送子菩萨,然而该送去的童女却没了下落。
黄夫人上了马车,她的余光始终落在育婴堂那里。
“嗯,怀素大师是可信的,不过既然找不出那个孩子,那就都别留了。”
黄夫人慢悠悠说出这么一番话,丫鬟浑身一颤,又想到一开始来的时候,黄夫人心里应该还是不想对育婴堂动手的。
“找几个高手,做的干净些,幸好琼州王出城去了。”
黄夫人很感慨,听说琼州王有万夫不挡之勇,他若在,她不敢出手。
现在只等前头那女儿一死,儿子就会投生到她肚子里去了。
丫鬟心头一紧:“夫人,那琼州王确定不在府城吗?”
黄夫人瞥了一眼她,丫鬟缩起脖子不再言语,这不是她该问的。
黄大夫心里有些庆幸,开始找人去提她办这件事。
姜娇儿隐隐猜到“黄夫人”和那个绣了经文的襁褓有关系,但接下来的几天,再也没见对方踪迹。
不到五天,沈鹤的信就到了,信中说的很清楚,他在府城的茂春驻地,算是已经站稳了脚跟。
茂春是府城附近的一座山名,来的时候,他们就看见那片山脚下的驻军了。
看着信,姜娇儿多少放心了些,对沈鹤在军中发生的事也有了一定了解。
时间回到沈鹤第一天去军中的时候,出发时间有点晚,等他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沈鹤故意遮掩了身份,巧的是,他遇上了几个同样想去驻军的汉子。
那些汉子一个个人高马大,沈鹤在显露几分功夫,混入他们中便显得一点也不异常了。
姜娇儿一开始以为沈鹤会以琼州王的名义集结兵马,没想到他却潜伏去了。
不过由于他能力突出,如今已经在驻军将领的面前露个脸。
茂春营地的将军也姓李,全名李山。
沈鹤特意在信里表明,希望姜娇儿能尽快查一下这个人,因为李山看着出身不低,一身才智敢勇。
不过,沈鹤怀疑李山和李志可能有关系。
其实刚看到这名字的时候,姜娇儿也觉得或许有哪里不对。
既然沈鹤发话,她立刻就去找了王柄。
如今的王柄腰杆直了些,看到姜娇儿的时候虽然比之从前更加殷勤,却也更疏远了。
“王妃娘娘,今日,府衙真是蓬荜生辉啊。”
姜娇儿这几日都在育婴堂,只是几天而已,育婴堂就已经有了些模样。
王柄见她回来,摸不清她的目的,但奉承总是不会错的。
“王大人,今天来呢,是想跟你打听个人。”
王柄心说不是什么要命的问题,立刻如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你说,你说。”
“李山,茂春的李将军,大人知道多少?”
王柄的眼睛里露出几分茫然,语气中也有些不确定:“那是李总兵的义兄弟,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