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二人被一步步沿着小路押上山来,书生可算是明白了自己离开大路的决定有多愚蠢了:这伙贼人的老巢在山上,自己沿着上山的小路逃跑无疑是在自投罗网。
一旁的少年低着头,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书生叹了口气,没想到他小小年纪还是挺讲义气,到底是自己太自负拖累了他。
行了几里山路,一座戒备森严的山寨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行在最前面的大汉朝着高处的门哨扬了扬手,山寨的大门便随之打开。
大堂之中,两行交椅分列左右,却大多空荡。唯有中间的一把赫然坐着一位魁梧大汉。那大汉听得声响,抬起头看向拥入大厅的一群人。尽管他并没有说些什么,仅仅只是一个眼便让那一群大汉直不起腰来。
“大哥,这书生在客栈慷慨解囊,替这小子付了面钱,想来应是阔绰之人。”
“哦?”大哥的目光投向书生,上下扫动。“细细说来听听。”
那汇报的大汉便上前一步,将整件事情一五一十地道来。
“倘若真是如此,那这二人还都算是颇讲义气。”大哥微微抬了抬手指,“把他们的绑松了吧。”
“是。”虽然身上束缚得解,可是书生沉甸甸的行囊也被一条大汉抢去,呈给了大哥。
大哥掂了掂行囊的重量,脸上隐有喜色。但当他拆开包裹一看时,却发现里面净是书籍以及干粮,只有几两碎银子零零散散地放着。
书生有些紧张。如果这大汉不来搜身的话,应该是发现不了自己将大部分银子藏在了身上。
忽然间,随着大哥的翻找,当初王仙芝送给书生的信物掉了出来。大哥一看到那朵红色的玉灵芝,表情瞬间僵住了。他缓缓拾起灵芝,看向书生:“这灵芝你是从何而来?”
“家父好友所赠。”
“好友姓甚名谁?”
“王仙芝。”
大哥忽然大笑起来:“没成想,却把同道劫上了山。”他三两下将行囊收拾好还给了书生,拱手道:“在下侯猛,受王大哥之命在此地开设驿站,集财募兵。”
书生心中一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王叔居然暗地里有如此经营么。他赶忙拱手回礼:“在下只是一赶考的穷书生,并非侯兄同道。还请侯兄将我与这位小兄弟放下山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侯猛放声大笑起来,“小兄弟大可放心,我等并非是杀人越货的山贼,不必说二位同王大哥有交情,就算是寻常富户,我们也只是把他请上山来讨些身外之物,并不害人性命。倘若肆意劫掠,为祸一方,那又同这唐廷有何区别呢?”
言罢,他大手一挥,“既然小兄弟急着赶考,我也不多加挽留了。这些薄礼你且收下。”四周几名大汉闻言便抬来一些碎银肉脯等,不分由说通通塞进了书生行囊当中,霎时便把行囊塞得满满当当。
被一群大汉前呼后拥地送下山,二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书生手指暗暗摩挲着那颗救自己于危难之中的血灵芝,心中对于王叔所干的大事已经多少猜到了一些。是啊,与其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地活着,最终在某一天被官府捉拿处死,不如……
书生有些出神,险些让后边的少年撞上。待得思绪稍稍拉回,他便回头对着少年问道:“你打算一直这样跟着我么?”
少年抿了抿嘴,道:“你是去京城赶考是么?”
“没错。你也要去京城?”书生心中有些惊讶,此去长安路途不短,况且一路民变四起,流贼甚多,他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年纪竟然独自一人前往么?
“我要去找我爸。他很久以前就把我和我妈抛下了,只知道是在京城做大官,所以我打算去找他。”
“你就这么一个人去?令堂同意了么?”
“她前阵子染上了疫病,又因为没有东西吃,没能挺过来。”
书生心头一震,看向少年。那少年虽然稚气未脱,眼神中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想来不会少经苦难。
“原来如此……那便同行吧,也算是有个照应。”书生道。经过之前的事,二人也算是同患难了。加上有侯猛的资助,两个人的食宿预算下来倒也并不吃紧。
“嗯。”少年点了点头,略微加快了步伐同书生并肩走着。
“那你知道你父亲的官职或者名字么?”
少年沉默了几秒,缓缓道:“不知道。”
“那样貌呢?”
“那时候我还太小,也不记得。”
“……那长安这么大,你如何寻得到你父亲呢?”
只见少年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半玉佩:“我叫珏。这玉佩是当年他留下的信物,只要找到了另一半,也就找到了他。”
“珏……从字面上来说,是双生之玉的意思啊。原来如此。”尽管书生仍是觉得仅仅靠这些想要寻得他的父亲有些渺茫,但看着珏有些低落的情绪便也没有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