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凝将瓷瓶放入木盒装好,“这些药丸你拿去,每月十五我会让松萝送来,令尊的病需要连服半年,半年之后,可恢复如初。”
如此说,是真的不能留下了。
许寒若行了礼,退了出来。
还好都在京城,就算家中有事,临时去请也是来得及的。
马车备好时,天空还在飘着细雨。
主仆二人还是一个简单的包袱,松萝将谢凝扶上马车,自己坐上车辕。
却见许寒若从角门走出,身后跟着一顶轿子。
她走到马车前,朝着马车施了个礼,“若娘思虑不周,今日谢公子离去,竟不曾安排人送行,经父亲提醒才知错,请公子见谅。公子若不嫌弃,就让若娘送行。”
车内的谢凝正在看书,他本想说不用。
许寒若虽然打理太傅府,但她终是女子,不惯于抛头露面。
但许寒若从来不这样想,许晏对她的教育从来不曾因她是女子而有何不同。
为人处世,做人立信,并不因为性别而有差别。
却又听对方说道:“一些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公子笑纳。”
身后的婢女将一个红木匣子交给松萝,松萝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接。
只听车内传来声音,“收下吧!”
松萝接过匣子,收在怀中,只觉得沉甸甸的。
赶车人一声吆喝,马车缓缓而行,许寒若的轿子跟在车后。
来时匆忙,去时徐缓。
到谢宅时,雨点密集,夹杂着阴风阵阵,更觉森冷。
谢宅门前,停着一顶奢华的蓝紫轿子,八个轿夫站在轿旁,身形瑟缩。
“谁家的轿子,不停在轿厅,停在大路上,还让不让人过?”婢女喝道。
许寒若掀开轿帘,认出那是镇国公府的轿子。
世家的轿子一般都有家族的徽记,一来方便辨认,二来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但除了官轿,家人出行一般不会选如此华贵的轿子,以免太打眼。
“谢宅的轿厅怎能停得下如此敞阔的轿子?”许寒若放下轿帘。
她曾随母亲去过几次镇国公府,模糊记得陆夫人常年吃斋念佛,家中吃穿用度朴素,何时竟如此奢靡?
她突然想起,听说镇国公府找到了丢失多年的女儿,又听说那个女儿出手阔绰,想来遗珠难寻,陆夫人有弥补之心,多有娇纵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如此这般,却是不应该。
谢宅门前的路狭窄,轿子停在路中间,阻挡了来往行人的路。
雨水打湿了路面,泥泞难走,来往的行人尚可从缝隙中穿过,挑着担子的摊贩,堆满货物的独轮车不能通过。众人看着马车上的徽记,知是世家大族的车子,敢怒不敢言,只得绕行。
“跟他们说说,把轿子挪挪,把道路让开。”许寒若吩咐婢女,交给婢女一个荷包。
婢女领会她的意思,拿出些碎银给轿夫,让他们行个方便。
轿夫互相看看,却没有接。
“不是我们不挪,是主人吩咐,只能在这儿等她,轿子停远了,我们是要挨骂的。”
推让再三,轿夫还是不肯要银子,当然,也不肯挪轿子。
谢凝看前方过不去,便提前下了马车,准备走回去。
还未到正门,就听到说笑声。
“你想回来就回来,不管何时,这里都是你的家。”是王氏的声音,看到门口来往的行人,她不自觉提高了嗓门,“回来就回来,不要拿这么多东西,家里也不缺什么。”
看到门口停着的轿子,满眼赞叹。
“看看这轿子,那得是多高的官位才能坐得这样的轿子?如今我儿竟然坐上了!真是天大的福气。”王氏握住女儿的手,眼角含泪。
谢湘楠也红了眼眶,镇国公府千好万好,可她住着就是不自在,有道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傻孩子,你这是掉进福窝里了,时日久了,住习惯了怕你还不想回这个穷家呢!”王氏笑道。
“娘,不管我去哪,这儿永远是我的家,你永远是我的亲娘。”谢湘楠眼泪掉了下来。
王氏赶紧拿帕子擦干,“说什么傻话呢?你亲娘是国公夫人,你记住,你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女!”
“借过,麻烦让让!”
母女俩的温情时刻被打断,谢湘楠回头,看到了她此生最不想看见的人。
谢凝站在门前,谢宅的宅门窄小,母女两人将门堵了个严实,她们若不让开,旁人休想进去。
真是白日不能说人,夜晚不能说鬼。
刚和王氏说到她,她便回来了。
谢湘楠看见是她,不但不让,反而往门中间一站,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哟,这是哪里的神医圣手?怎么到了这里,怕是走错门了吧!”
王氏扯了扯她的衣袖,讪笑道:“凝哥儿回来了!”
两个女儿莫名其妙的大病让她对谢凝心有芥蒂,虽有不满但不敢当面发泄,但这不妨碍她把心中委屈尽数向谢湘楠哭诉。
谢湘楠听的心中愤慨:王氏怕,她可不怕。
会医术有什么了不起,宫里的太医她也不是没见过。
不过偶尔感染风寒,陆夫人便请了宫里的太医为她诊治。
一个半路出家的赤脚大夫,她怎么会放在眼里?
听说她占了妹妹们的宅院,让两个妹妹大病了一场,气得王氏日日心口疼。
上次没有让她难堪,这次,她就没有那么走运了!
“谢公子,苍梧斋住着可好?抢来的院子住着可舒坦?”谢湘楠双手叉腰,绕着谢凝走,随着她的走动,环佩叮咚作响,“听说,太傅府许大人请你去诊病,怎么?可曾药到病除?可给你什么赏赐?”
松萝捧着木匣子站在谢凝身后,主仆二人默不作声。
谢湘楠见此,收了冷嘲热讽,变了神色。
“你可真是胆如斗大,梧桐许家你也敢去?你可知许大人为什么生病,为什么京城的大夫都避之不及,无人敢去诊治。整日龟缩在院子里,世事一概不知,三脚猫的医术,还自以为多高明。”
“我自是不知,还请姑娘说明白。”谢凝说道,神色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