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点头,递上拜贴。
六安惊地坐起,梧桐许家?
那是太傅许晏的家,因门前有三棵梧桐树,被称为梧桐许家。
谢家只是京城普通的商户,往上数三代,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官。
“你、你等着,我去告诉老爷。”想了想觉得不对,谢家那是娘子说了算,边跑边说:“等着,我去禀告娘子。”
待六安走后,松萝上前问道:“敢问是找公子诊病吗?”
管事作了个辑,“小娘子可是认识公子?”
松萝回礼,“奴是谢公子的婢女,公子每日诊五人,今日已诊五人,请明日再来吧!”
“还请小娘子转告公子,我家老爷病重甚急,万望公子能破例一次。”管事急道。
松萝看他油浇火燎般焦灼,便同意替他通传。
六安还未到主院,便听到王氏的骂声。
“成日里一堆病人堵在门口,弄得家不像家,倒像个医馆,没得晦气!”
王氏站在窗前,双手叉腰,唾沫横飞,谢焘拿着本黄旧的《小窗幽记》,目不斜视,充耳不闻。
丈夫越是这样,王氏越生气,每次吵架,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劲没处使。
她夺下谢焘手中的书,“整日看这些破书,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你管管你那儿子,若想学人当大夫,自己到外面租间铺子,不要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谢焘捡起地上的书,掸去上面的尘土,低声说道:“凝哥儿只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诊病,何况每日只诊五人,并没有多大动静。”
王氏的声音立刻拔高,“动静不大?天不亮门口就被人堵了,少说得有几十号人,吵得人睡不着,还叫动静不大?你去打听打听,谁家有这盛况?”
六安虚掩着耳朵,不知该不该进去通传。
他心里明镜似的:这个家,历来是王氏当家作主,就连老爷,也只有听话的份儿。现在公子回来了,占去了苍梧斋不说,左邻右舍也只求见公子,谁还拿王氏当根葱?
娘子心里有气,但又不敢直接找公子,只好把气撒在老爷身上。
谢焘说不过王氏,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又跑?跑哪里去?”王氏正在气头上,怎么能让他走,伸手便抓住谢焘的后衣领,他的外袍经年浆洗,薄如纸张。
只听‘嘶啦’一声,衣领便与衣服分家了。
六安心里着急,老爷的衣服不多,再不进去,怕整件衫子都不保了。
六安利落跑进去,“娘子,梧桐许家求见公子。”
“什么梧桐槐树,他爱见谁见谁……”旋即,顿住,“可是三棵梧桐的许家?”
六安点点头:看来没见识的,不只他一个。
那可是帝师,太傅许家啊!
他们这样的人家,虽说住在京城,不过是天子脚下的蝼蚁,只有过节时,在宣德楼前远远看过一眼,连眉毛眼睛都看不清,更别说结识。
那样的人家,竟然给他们家下了拜贴。
王氏接过拜贴,上面赫然是许晏的私章。
她顾不得和谢焘打嘴仗,忙道,“快!快带我去。”
谢焘捡起地上的衣领,无奈一笑,吟了句酸文:“惆怅人生不满百,一事无成头雪白。”
王氏和六安到门口时,早已空无一人。
“人呢?”王氏问道。
“刚刚还在这儿,我说进去通传,让他等一会儿。”六安摸着脑袋说。
“蠢货,既是贵人到来,你就该直接领进门,好好招待。还传什么传?”
六安委屈说道:“大娘子不是说,不要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家里领吗?”
王氏一扇子便打了过来,“你豆腐脑儿啊!他是阿猫阿狗吗?我看你才像狗。”
此时的管事,正坐在屏风前,向谢凝陈述自家老爷的病情。
“老爷在朝堂上犯了头疾,晕倒时不慎撞在了柱子上,抬回来后人事不醒,请了宫里的太医,但药一滴都喂不进去,已经三日未吃下一粒米,再这样下去,只怕……”管事抹掉额上的汗珠,又道:“听闻公子医术了得,夫人差我来请公子,还望公子能破例一次,救我家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