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的嘱托已经交代完毕,接下来就是装运齐王府所准备的礼物了。
然而当钱家主看着满满当当十五车的古玩字画,金银珠宝,精美的瓷器,绫罗绸缎,还有一瓶瓶八千两天价的齐王府仙酿,整个人都不好了。
钱家主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比眼前这些东西还贵重的奇珍异宝都运送过,可是齐王府太招摇了。
盛放贵重礼物的车斗,全是敞开的,这下所有人都知道钱家船队运送了齐王府一大批宝物。
钱家这趟北上之路,还怎么走?
如今天下可不太平,一路北上有水匪,山匪,乱民,还有需要暗中打点的各地驻军。
钱家船队带着齐王府这批价值不菲的礼品北上京都,等若于在昭告天下,快来抢我。
钱家主有苦难言,满脸纠结要不要先跟齐王打声招呼,商量一下礼品被劫如何赔偿的问题。
楚天麒没让他纠结太久,主动招呼钱四海朝他走来,来到僻静处小声交谈起来。
“钱家主,这批礼品的安全问题你无需过多担忧,本王会雇佣漕帮护送你们一路北上。”
“此外,如果情况危急,当真丢了这批礼品,也与钱家无关。”
钱家主不像钱四海这个江湖雏儿,他是老江湖,每一根汗毛孔都是心眼,瞬间猜测齐王如此高调大张旗鼓的送礼,定然另有目的。
至于齐王府的目的,乃至齐王的目的是什么,钱家主不敢去细想,也与钱家无关。
钱家主抱拳行礼,笑眯眯的说道:“这趟北上京都,若有漕帮护送那便更有把握了,还要劳烦殿下安排。”
“四海,咱们登船,吩咐下去,船队准备起锚开拔!”
钱家父子登船后,漕帮的护送船队也在准备起锚。
这次漕帮护卫船队带队的是余浪本人,临别在即,正在叮嘱心腹麾下乌大江。
“大江,我离开之后,凡是水面上摆不平的事,可前往回龙水泊求助曹百户,陆面上摆不平的事,可前往齐王府求见方长史。”
乌大江点头应好。
余浪其实半点不担心自己离开后,漕帮会出什么问题,毕竟还有令狐统领盯着呢,只是底下人不知晓漕帮的真实底细,出了事情不知道跟谁求助。
事情已经交代完毕,余浪大声招呼身后一名高大魁梧,满脸络腮胡的精壮汉子,“李大虎,你的急救医药箱都准备齐全了没有,随我登船。”
“帮主,俺早准备好了,”李大虎江湖绰号黑屠夫神医,那一手粗犷的烙铁烫伤口的医术,简直令人闻风丧胆。
李大虎虽然医术恐怖,但有一颗热忱的医者仁心,受到章太医赏识,破例收为弟子,从医学堂进修之后医术大进,如今名声大振,更是余浪麾下的两大左膀右臂之一。
这次北上,余浪特意将李大虎给带上,能看病治伤,必要时还能砍人杀敌,黑屠夫的诨名可不是白叫的。
登上船后,余浪环顾四方,大声喝道:“兄弟们,此番钱家船队北上京都,雇佣咱们一路护送。”
“大家伙正好沿途拜访三山五岳的好友,邀请八方好汉一起加入进来,发展壮大我漕帮!”
数百名漕帮汉子,轰然应好。
乌大江率领留守的漕帮汉子,在码头上祭祀完河神后,随着一声锣响,整支船队正式开拔。
此次护航,漕帮准备了四艘大船,六艘中船,若干小船快艇,每艘船上皆插上了漕帮的旗帜。
船队前头开道的大船桅杆上张了帆,更悬挂了一面赤底青龙旗,那是专属于齐王的藩王旗。
漕帮护航的船负责前面开道,以及殿后,将钱家船队牢牢的保护在中间。
在震天响吆喝的水手号子声中,钱家船队在漕帮的护航下渐渐离开码头,消失在水天相接的大江面上。
事情已经办完,该返回王府了。
依然一骑在前,扛起大纛旗,护卫齐王的队伍紧随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返城而去。
“恭送齐王殿下!”
码头上黑压压跪伏一大片,齐郡百姓跪拜齐王那是真心实意,心甘情愿的。
其实东城郊外的风景很不错,而且码头上民夫们热火朝天的场面也充满了强劲的活力值得一看,奈何齐王身份特殊,他公开出现在这里,整座忙碌的码头就得暂停下来,所有人为他一个人让路。
上位者身居高位,除了高处不胜寒,很多时候也身不由己,没有自己想要的自由自在。
就比如当今元昊帝,二十岁登上大位,如今元昊三十年,然而整整三十年皇帝生涯中,一次北伐西凉,一次亲征北莽,虽然收获两场大败,却是他争取到走出京城,唯二两次长途旅游的宝贵机会。
那么多传记小说中,皇帝明明知道隐藏身份微服私访会有危险,却依然孜孜不倦。执意甩开大队护卫人员,隐藏身份下江南去邂逅一个个美女,去寻觅一场场惊险刺激的艳遇,都是这个道理。
楚天麒就不一样了,向某位风流皇帝学习,微服私访,体察民情玩得溜到飞起,可不能跟元昊帝那般榆木脑袋。
在楚天麒看来,远在京都的便宜老子元昊帝就是太老实巴交了,否则坐拥大楚面对小小西凉、北莽,还能落得如此局面?
手中尽是天炸好牌,却打了个稀巴烂。
回到王府广场,一路护送的城卫军,自行返回城内的城卫军军营交接任务。
王府侍卫,也回到王府左偏殿设的王府侍卫所交接任务。
唯有金吾卫簇拥着齐王,从正门回到王府。
金吾卫乃是齐王亲卫,安全的最后一道保障,也即是最忠诚的死士。
齐王回府,家丁婢女一大片跪迎在地。
经过前殿的时候,一名吏员跪伏在地,挡住了路。
“殿下,卑职何子贤,目前在方长史麾下担任吏员,本不该拦路冒犯殿下,然遍观王府上下尽是阿谀奉承,自惜前程的利己小人。”
“今天冒死上谏,恳请殿下能垂听我的进言!”
这个叫何子贤的吏员跪伏在地上磕头,一身青色直裰,早已浆洗的发白,衣领袖口多处磨损,可以断定这是家境相当贫寒的读书人。
“起来吧,有事说事,本王不喜欢动不动就跪地的磕头虫。”
何子贤挺直腰杆,抬起了头,但却倔强着不肯起身,“殿下日常一顿早膳,十几种糕点汤粥,一顿正餐更是二三十道精美菜肴,铺张浪费,奢靡成风。”
“殿下今日给淑妃娘娘送礼,尽孝本是美谈,然而准备的金银珠宝,玉石玛瑙,美酒珍馐,古玩字画,何止车载斗量!”
楚天麒面无表情盯着何子贤打量,看着他义愤填膺,理直气壮的指责自己。
这何子贤出身贫寒,但进入王府办事后,被王府的伙食养得面色红润,脸上也长肉了。
何子贤跪在地上,仰头看到齐王盯着自己认真听见的模样,当即越发大声的说道。
“殿下穷奢极欲,极尽享受时,可曾想过您的子民,齐郡百姓还在饥肠辘辘之中,他们吃糠咽野菜,他们煮草根扒树皮吃。”
“路有饿殍,枯骨成群!”
“殿下当节俭,与民同甘苦,百姓能吃糠咽野菜,吃草根扒树皮,殿下自当效之,如此方能上行下效,彻底遏制住齐郡骄奢淫逸之风。”
“殿下身躬力行,齐王府效之,郡衙,各县衙莫敢不从,各大豪族也效仿,如此每天都能节省下海量的粮食,用来救济饥肠辘辘的贫穷百姓。”
楚天麒听得目瞪口呆。
老子穿越过来,两世为人,你让老子去吃糠咽野菜,煮草根扒树皮吃?
你莫不是脑袋被门夹坏了,来这里秀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