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蛋回到家里，见母亲在给客人们奉茶水，便悄悄的朝奶奶招手，爷孙俩在客厅旁边的房间了嘀咕了好一会儿，方才出来。
出来后，客人们茶水也喝得差不多了，正在询问铁蛋的母亲，家里可有决定让哪个孩子去齐州城的学堂读书。
铁蛋的奶奶叫来老村长以及村里新任的农耕社社长，央求道：“老村长，牛社长，俺老婆子求你们帮个忙。”
李家村的老村长跟新上任的牛社长，当场拍着胸膛表示有什么事尽管开口，保证鼎力相助。
奶奶又让铁蛋将其母亲叫过来。
“桂香，俺们家突然多了这么多钱，咱们孤儿寡母的今后怕是要整天提心吊胆，觉都睡不踏实了。不如借一部分出去给左邻右舍，等大家手头宽裕了，再还给咱家，你看可好？”
家婆的话让儿媳王桂香很是不舍，毕竟家里吃上饱饭也没几个月，况且这钱还是丈夫的抚恤金，家里还有三个小孩需要拉扯，老人需要奉养。
村里大家伙都很穷，今天这钱借出去，以后能不能收回来都两说。
王桂香面露迟疑，很是纠结。
铁蛋的奶奶也不催，毕竟刚才听自家孙子提出这个建议后，自己还动手削了他一个后脑勺。
要不是铁蛋说听到很多人觊觎自家的钱，并在外面吵起来了，铁蛋奶奶说什么也不会同意铁蛋的提议，将这些钱借出去。
不过铁蛋奶奶没有完全听从孙子建议，将所有的钱都借出去，而是打算借一部分出去，留一些家用，甚至剩下的则给孙子带去大城市读书用。
铁蛋看到母亲似乎不乐意，当即开口说道：“娘，听奶奶的。”
铁蛋一边说话，一边使劲朝母亲眨眼睛使眼色，好一通忙活，旁边的老村长跟牛社长总算是看明白了，原来这借钱的主意还是铁蛋这兔崽子的。
铁蛋娘知道自家大儿子一向机灵，以前就很受亡夫喜爱，当即开口说道：“娘，您拿主意吧，俺听您的。”
老村长跟牛社长赶紧劝道：“这借钱是大事，可不能随便听小孩子胡咧，老婶子，桂香要不你们娘俩再考虑考虑？”
“不用了，这件事是俺老婆子拿的主意。”
铁蛋奶奶腿脚还算硬朗，当即催促老村长跟牛社长一齐走出家门，还让两个青年后生将那一大箩筐的铜钱给抬到家门口。
在铁蛋奶奶的一再坚持下，老村长环顾全场围聚的村民，大声说道：“兄弟姐妹娃娃们，老婶子央求俺替她办一件事，那就是将这个箩筐里的六千枚铜钱，拿出五千枚来无偿借给大家，襄助大家渡过这段艰难拮据的日子。”
“现在需要借钱的，来俺这里登记一下姓名，在借据上摁个手印。”
现阶段大家都穷的叮当响，饭都吃不饱，一听到铁柱他娘愿意借钱，很多人跃跃欲试，然而却害怕第一个站出来会遭到大家指责。
“老村长，这是铁柱的抚恤金，拿性命换的奖金，留给桂香拉扯铁蛋三兄弟，以及给老婶子养老的，俺们就这么拿走不合适吧？”
有些村民虽然很想要借钱，但念着铁柱的好，以及良心上过不去，当即仗义出言。
老村长却当场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一个个净想美事，还要不要点脸了，老夫还能将铁柱的抚恤金给大家伙分了？”
“这是铁柱他娘心善，觉得一大堆铜钱堆积在家里落灰尘，还不能先拿出来暂借给左邻右舍，还能帮助到大家伙暂渡难关。大家日后手头宽裕了，这钱是要还给铁柱家的，明白了吗？”
在场的李家村村民轰然应好，纷纷夸赞铁蛋奶奶仁义，场面顿时变得热火朝天，每家每户都派出一个人去老村长那里登记，在借据上画押。
全村几百户人，借了钱的人纷纷前来跟铁蛋奶奶以及他娘攀谈，各种奉承好听的话不绝于耳。
铁蛋他娘桂香被络绎不绝的人奉承的找不着北，笑得合不拢嘴。
铁蛋他奶奶，是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久经岁月沉浮，洞察人心险恶，更经历过世态炎凉，面对众多奉承与吹捧，以淡笑应对，心里始终清醒的很。
就比如此刻，她便俯身在铁蛋耳边轻声说道：“乖孙，幸好你听到了大家伙的吵闹，否则这么多钱全堆在家里，迟早生祸端。”
“人心是很复杂的，今天咱们要是将这么多钱全堆在家里，长此以往，指不定有多少人在背后编排，甚至诬陷咱家。”
“今后你一个人去城里读书，要跟同学和好，尊敬夫子，切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特别是不能让人知道你有大笔银子在身。”
铁蛋点头，轻声应道：“奶奶请放心，铁蛋记住了。”
老太太没文化，但岁月漫长经历的事情多，见识多，活的通透，铁蛋能有如今的机灵劲，除了与生俱来的聪慧，也有老太太从小的言传身教。
“好了，好了，”老村长挥手喝止继续上前打借据借钱的人，大声说道：“这个箩筐了一共六千文，已经借出去五千文，剩下一千文需要留给老婶子傍身，家里也需要用来开支，用来应急。”
有些村民想要多借点，大声囔囔道：“再借点吧，铁蛋奶奶，你家不是还有个银元宝吗？”
一旁的牛社长听不下去了，瞪视着不依不饶的众人，大声呵斥道：“那五两白银，是留给铁蛋进城读书用的，虽然齐王仁德免除学费，还包吃住，但同学之间相互宴请，购买书籍纸张笔墨，还要添置衣衫，到处都需要用钱。”
听到这里，众人终于明白，今天不可能再从李家借出钱来，于是打了声招呼，便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离去。彼此之间还在热络的讨论该去集市上添置衣衫，还是购买食盐。
很快，村民们几乎尽数离去，黑山县令等人都涌了出来，笑着询问借钱给村民是谁的主意，真是一招妙棋。
在村民面前坚称借钱是自己的主意，但此刻在黑山县令等人面前，老太太笑呵呵拉过铁蛋，“是俺大孙铁蛋的主意，他打小就聪慧，还心地善良，懂礼貌，尊老爱幼！”
其实真实的情况，是铁蛋在人群中穿梭听到有村民在吵闹，有人撺掇向李家借钱，有人不允许……
不过铁蛋年方九岁，听到村民争吵，能联想到自家钱财被人觊觎，继而向奶奶建议借钱给大家，免得全家被村民孤立。
这已经是相当聪慧了，很多成年人都未必有他这份玲珑心思。
黑山县令打量着长得黝黑结实，一双黑亮眼睛透着机灵劲的铁蛋，夸赞道：“真是个机灵的小家伙！”
“方才你娘提及，你父亲有遗愿让你进入学堂读书，今后进入学堂读书，铁蛋这个名字肯定是不行，当再取一个大名。”
“不如本官给你取一个雅俗共赏的大名……”
说到这里，黑山县令突然醒悟过来，“不过，你是烈士子女，进了齐州城的启蒙学堂，殿下应该会亲自来看望你，不如到时候央求殿下给你取个大名。”
黑山县令取名跟齐王亲自取名，两者之间的意义完全不同，甚至关系到今后的发展升迁，黑山县令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越俎代庖，画蛇添足为妙。
当天，送抚恤金的队伍返程时。
铁蛋辞别奶奶母亲，还有两个弟弟，背着一个小包袱，里面放着奶奶缝补的衣服以及纳的布鞋，怀里揣着一锭五两重的银元宝，踏上了前往齐州城求学的路程。
队伍到达镇上，最终抵达黑山县，整个队伍的人员便尽数散去。
在黑山县县城休整了一夜，第二天由两名金吾卫军卒护送铁蛋前往齐州城，进入启蒙学堂读书学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