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交代的事情已了,郭羿半膝下跪,行军礼告辞。
楚天麒让李忠武代表自己,相送郭羿离开王府。
这是莫大的恩宠,代表了楚天麒对郭羿的赏识与亲近,还有极高的重视。
出了中殿,郭羿向李忠武行了个军礼,“李统领请留步,卑职自行离开就行了,岂敢劳烦李统领相送?”
郭羿脚步匆匆,颇有几分急切的样子。
李忠武快步跟上,正色道:“殿下吩咐,让我送送你,这是令旨岂能半途而非,自当亲自送你离开王府。”
“那就劳烦李统领了,”郭羿拱手行礼,神色颇有些不自在。
先不说李忠武在齐王府的身份地位,光凭他是李飞燕的大哥,就很吓人了,郭羿必须谨慎对待。
李忠武笑着说道:“郭统领,好不容易进了一趟王府,就这么空手而回吗?”
郭羿诧异的盯着李忠武。
李忠武解释道:“王府的膳房有各种美味的菜肴,还有香甜可口的各式糕点以及零嘴小吃。”
“殿下规定,进入王府的人,武将千户,文官五品以上皆可在膳房点餐,仅用成本价就能购买自己喜欢的菜肴、糕点,并且随意带出王府。”
“你要知道,咱们齐王府的膳房美食,堪称人间绝味,绝非外面酒楼口味所能比拟的,就连各大豪族的家主都垂延不已。你不购买一点回去,跟兄弟们分享,顺便笼络部下?”
郭羿尴尬道:“俺现在只是百户,还没资格在王府膳房点餐。”
李忠武:“你虽然是百户军职,但青年骑兵营有两百人,而且是咱们齐郡唯一的一支骑兵,殿下特别授予了你骑兵统领的称号。”
“别看骑兵统领只是个称号,不是实际军职等级,但你已经有资格在王府膳房点餐了。”
要知道李忠武的统领称号,也是这么来的,现在金吾卫才五十人,比之郭羿的青年骑兵营两百人,还要远远不足。
“这样也行?”郭羿想起王府膳房的绝味美食,不由的喉结滚动,眼神很是向往。
然而仅仅意动了片刻,郭羿的眼神重新变得清澈坚定,当场拒绝道:“我年纪轻轻,受殿下赏识提拔为百户,更统率青年骑兵营,已经遭人嫉妒,非议不断。”
“如今寸功未立,更不该享用此特权,待我立下大功,再入王府觐见时,再来王府膳房点餐。”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王府大门,郭羿再次抱拳行礼辞别。
“今天还要多谢李统领的好意,以及这番相送。”
郭羿暗暗感概李忠武跟李飞燕明明是亲兄妹,为何性情会相差如此巨大,李忠武为人热忱赤诚,平易近人,非常好相处。
然而李飞燕却刁蛮任性,恃宠而骄,喜欢以力服人,非得摁着大家的脑袋叫她大师姐。
还好,郭羿火急火燎的离开齐王府,最终没有碰上让他害怕的大师姐飞燕。
李忠武站在王府大门口,瞭望着郭羿的瘦小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悠悠感概道:“山野少年,一朝乘风起,春风得意马蹄疾,却还能谦逊有加,保持本心,当真罕见呐!”
李忠武非常看好郭羿的未来。
其实李忠武比郭羿也年长不了几岁,但他的经历非常人可比,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方才造就出如今的少年老成,远超同龄人的成熟、睿智、稳重。
李忠武年少时,父亲李靖漕是远近闻名的江湖豪杰,家境殷实,往来皆豪客,比武切磋,把酒言欢,言谈满口仁义道德,侠肝义胆。
然而自从李靖漕抵抗外寇被杀,悬首北城门数天无人收尸,家业被宗族侵占,往日的亲朋好友一个个消失匿迹。
母亲病危,年幼的李忠武深夜满城奔走寻医……冷嘲热讽,众人唾弃,李忠武自此知道什么叫作人心险恶,世情如冷水。
幸好走投无路之际,遇见了悬壶济世的章太医,还有母亲的良善,仿若黑夜的一束光,始终引领着他乐观向上,明辨是非,未曾在沉沦中迷失本心。
李忠武身居高位,还能谨守本心,荣辱不惊,那是因为他经历的多,然而普通山野少年郭羿,也能做到如此,只能啧啧称奇了。
……
黑山县,李家村。
砰砰砰,哐哐哐!
一大早,又是敲鼓,又是铜锣,声势震天响从远处的山道传进村里。
“发生什么事情了?”
“咱们李家村,这几天也没听说谁家要大办喜事呀,真是奇了怪了。”
在农村,除了乔迁,婚嫁,科举高中,丧事,一般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请唢呐班。
最近李家村没有哪户人家要办喜事,反倒是前些天山匪夜袭,虽然在农耕社社长李铁柱的带领下,最终击退了山匪,但也死伤了好几个村民,甚至就连李社长也牺牲了。
很快一支长长的队伍出现在了村口,有吹唢呐的,有敲牛皮鼓的,有敲铜锣的。
还有扛着大红纸裱糊的木牌,上面写着‘忠武’,‘忠肝义胆’,‘舍生取义’,‘烈士’,‘英雄’等不同的字样。
队伍浩浩荡荡,人数众多,瞬间吸引了李家村男女老少的注目与围观。
黑山县的县令,县尉,黑岩镇的镇长,安保队长,一大群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高高在上的文官武将都来了。
李家村的老村长,原本还在家里养伤,听到消息后,顶着肿胀的脸颊赶紧带领村民迎向村口。
“不知诸位大人大驾光临,小老儿未曾远迎,实在失礼,还请恕罪,”说话间老村长便要下跪请罪,幸好被大家伙给拦住了。
“老村长,你可千万不要下跪啊,今天你要是跪下去了,我等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逃脱干系,统统都要接受严惩。”
“李大爷,咱们现在是给齐王府效力,可不兴跪拜磕头了,跟以前的规矩不一样了。”
这些前来的文官武将们好一通解释,老村长也没怎么听懂,就明白了一条,以后大官们来村里,不用跪地磕头了,弯腰鞠躬就行。
黑山县令:“大爷,前些天李家村击退青蒙山匪的英勇事迹,就连远在齐州城的齐王殿下都知晓了。”
“殿下特意下了令旨,命令我等携带物资来犒赏英勇的李家村村民。”
老村长闻听此言,顿时老泪纵横,哽咽道:“山匪夜袭,是李社长挺身而出,一个人击杀了匪首,打败了七名围攻的山匪,彻底震慑住了群匪。”
“要不是李社长带头,做出了榜样,村里的儿郎们都被吓懵了,根本不敢动手,估计全村都被山匪洗劫一空,还有十几个妇人跟闺女也被带上山了。”
老村长都开口了,在场众多村民也纷纷帮衬,交口称赞李铁柱的仗义与胆气,言称李家村能击退山匪,社长李铁柱当居首功。
黑山县令笑着说道:“老村长,村民们,大家不要急,齐王殿下已经知道了李社长英勇无畏,舍生取义,拼死守护大家的事迹。”
“这次特意派遣了金吾卫前来,宣读给予李社长的嘉奖令旨。”
两名神采奕奕的高大军卒越众而出,两人身上穿戴的是镀了黄铜的盔甲,看上去倒也‘金’光灿灿,还佩戴了宿铁刀。
“老村长,不知哪位是李铁柱李兄弟的亲人家属?”
“俺们受命前来,宣读殿下颁发给李铁柱的嘉奖令旨。”
金吾卫是齐王近卫,眼下也承担着为楚天麒宣读令旨的任务。
人群外一个半大小子,就跟滑不溜秋的泥鳅似的,三两下挤过人群大声说道:“各位大人,军爷,李铁柱是俺爹,俺叫李铁蛋是俺爹的大儿。”
大家都知道李铁柱牺牲了,两名金吾卫军卒看到满眼机灵的半大小子,自称是李铁柱的大儿子,顿时感觉心情好了不少。
“你叫李铁蛋呀,那带俺们去你家,俺们要去你家宣读殿下的令旨。”
“好,军爷们跟俺来,”李铁蛋已经九岁多,过完年就十岁了,长得黝黑结实,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透着机灵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