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麒也醒悟过来,望着苟高忠,诧异问道:“对呀,你不是在南城粮铺当账房先生,能抽空来学堂学习也就算了,怎么还有空来这里当实习老师?”
“莫非,南城粮铺账房的工作弃之不顾了?”
苟高忠连连叫屈,摆手说道:“殿下莫要误会,南城粮铺的账房工作半点未曾耽搁,而且处理的比以前更加有条理,更加清晰明了。”
“现在有人争抢着替我干账房工作,我只需每天去粮铺露个脸,检查一下账目,顺便教导一下学生就行了,根本没必要整天白白耗在粮铺里。”
楚天麒顿时来兴趣了,摆手说道:“你且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
“事先说明,如果你是花钱雇人,或是指派家中奴仆代替你上班,那就是在蔑视本王的命令。”
苟高忠双手抱拳,躬身行弟子之礼。
“殿下您不仅仅是齐王,更是学生的尊师,圣人云尊师重道,弟子又怎敢不认真执行您的命令呢?”
在这个封建时代,你可以放浪形骸,混迹青楼,不务正业,但是如果你不尊师重道,不孝敬父母,那你将在士子中除名,所有读书人都对你如避蛇蝎,敬而远之。
“弟子在学堂学会了阿拉伯数字与四则运算,复式记账法,新式简体汉字的书写。”
“在南城粮铺担任账房时运用到了实际中,记录账册,统计出入数目时效率得到了极大提升,城中许多账房老先生闻讯赶来围观,并向学生请教。”
“一开始,学生以未通过学堂毕业考试为由,拒绝了大家的请求,然而后来,学生五天通过毕业考试的消息传扬开来后,众人齐聚南城粮铺,再次恳求我传授大家启蒙学堂所教的新式文化。”
苟高忠继续说道:“学生呦不过大家的一再请求,于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但是学生平日要在南城粮铺上班,只能晚上下班后教导大家阿拉伯数字与四则运算,以及简体汉字。”
“学生曾问询过玉儿姑娘,能否外传学堂所教的新式文化,玉儿姑娘让我放心大胆的去教导大家,并说传扬新式文化乃是殿下的一大心愿。”
楚天麒点头赞道:“不错,新式文化简单易懂,而且非常实用,将之全面推广开来,开启民智,乃是本王的一大心愿。”
楚天麒抬手示意苟高忠继续说。
得到齐王肯定的答复,苟高忠忐忑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继续说道:“阿拉伯数字与四则运算,以及复式记账法,实在太好用了,简洁明了,对账查账方便简单清晰,不容易出错。”
“而旧式账簿记账法,事无巨细尽数记录在册,而且杂乱无章,账册堆积如山,统计困难,极容易出错,而且查账耗时费力。”
简洁高效,对账查账简单的复式记账法一经流传开来,各家大小豪族争相引用,争相高薪聘请懂阿拉伯数字,会复式记账法的账房先生。
时代的浪潮来袭,不懂新式文化,不会复式记账法的账房先生淘汰在即。
而那七八个率先跟苟高忠学会了阿拉伯数字与四则运算,会复式记账法的账房先生,各个都成了香饽饽,被各家豪族用两倍三倍的高月俸给聘用了。
此事在全城账房先生的圈子里引发了轰动,所有人都按耐不住了,纷纷赶往南城粮铺找苟举人拜师,请求教学新式文化,复式记账法。
就这么一来二去,苟高忠身边聚集了很多想要学习,想要上进的账房先生,于是顺手帮老师—苟高忠把账房的活给干了,正好也用于实践嘛。
好不容易把事情解释清楚了,苟高忠看着楚天麒的面色,解释道:“殿下,这是别人抢着把我活干了,不是我撂挑子,而且我每天都会回去查账对账,保证不会出差错,当然也顺便指出这些学生的差错之处。”
接下来的事情,无非就是苟高忠每日无所事事,前来学堂晃悠,于是被玉儿抓了壮丁,聘用他为实习老师。
玉儿之所以盯上苟高忠,那自然是因为他的举人身份,在齐郡士子中具有绝对的号召力,聘用他一个实习老师,等若于招揽了一大群免费的老师。
楚天麒看着自己这个便宜举人学生,不由的在心里暗暗赞道,这苟举人不简单,有两把刷子,硬是把自己从繁琐劳累的账房工作中给解脱了出来。
这个时代,秀才都算知识面很广泛了,更不要说举人,那绝对是万里挑一的人才,当然有个前提,这功名是凭真才实学考取的。
此等人才,如果能像苟举人这般放下身段,放下心中的傲气,用心学习,那绝对大有可为。
像启蒙学堂所教的现代小学水准的语数知识,对苟三甲来说熟悉一下,便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无非就是阿拉伯数字有些新奇。
至于现代简体汉字,本就是从汉字一脉相承简化而来,甚至不少古籍、古字帖中便有部分简体字出现过。
楚天麒原本以为新式文化想要推广开来,需要花费很多时间跟精力,万万没想到就这么自发流传开来了,而且很受大家欢迎。
如今齐郡基本已经平定,看来各地的学堂筹建工作可以推动下去了。
以前还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来推动各地筹建启蒙学堂,现在终于出现了,那就是苟高忠。
他本身举人的威望与号召力无与伦比,各方面都远比玉儿,更适合担任学堂的实际负责人。
不过君无戏言,说了让苟高忠担任粮铺账房一年,那就必须干满一整年,这也是对他以前愚蠢行径的惩罚。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灵活的,竟然现在的苟举人认清了形势,投效自己投的很彻底,而且很有能力,那就拉出来多干活,多当当牛马。
楚天麒郑重道:“三甲,既然你干粮铺账房还有余力,那就能者多劳,学堂的老师也一并兼任了。”
“刚才本王所说的承诺依然有效,只要你想办法把成人将士班的毕业考试通过率维持在百分之九十,那就委任你为学堂副校长,拥有提名聘用老师的权利,并且负责各地启蒙学堂的筹备工作。”
苟高忠心中狂喜,聘用老师不就是招募训导跟嘱托,筹备齐郡各地学堂,不就是经管齐郡州学吗?
殿下这是要重用自己,授予州学学正官职啊!
倒也名正言顺,大楚州学学正官职,一般都是举人出身,跟自己的举人身份倒也相得益彰。
至于殿下说是副校长,听着像是个佐官,那肯定是照顾玉儿的身份跟面子,毕竟是齐王身边第一侍女,被自己的才学碾压,传扬出去不太好听。
自己没有学正官职,却有学正的职责跟权利,整个齐郡的士子都将有目共睹。
苟高忠脸上欣喜不已,颅内高潮,瞬间想了很多。
大楚州学学正官职,类似于现代市教育局一把手,拥有招募助手,聘用老师,以及经管州学的权利。
如此泼天富贵,跪拜,必须跪谢!
要知道齐郡郡衙被孙家把持的时候,他虽然有举人身份,每日同齐郡士子在天香园饮酒作乐,吟诗作对,看似风光的很,但却没有官职傍身,不要说州学学正,就连县学教谕,甚至训导都没捞着。
苟高忠当即跪伏在地,言真意切,诚恳道:“多谢殿下赏识与恩典,学生无以为报,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周围的士子看着苟举人头颅杵地,五体投地的场面,眼中那是羡慕嫉妒恨,眼神极度复杂。
几个月前,就你苟举人跳的最欢,带头号召抵制齐王,抵制齐王府,现在张口闭嘴以齐王学生自居,还获得了学正官职。
原来跪得慢不算劣势,跪得恰到好处,跪得彻底,方显真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