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醒的很早，我该回一趟皇宫了，去见一见，我的，父皇。
二姐的脸上洋溢着笑，她笑的很不好看，很苦。她挥退了要替我梳妆的丫鬟，自己拿着玉梳子替我一下一下的梳理着青丝，又问着我：“念念今日想穿哪一套衣裳啊？”
我默了一下，才淡淡地道：“穿回门时穿的那一套吧，那一套讨喜。”
她拿着玉梳的手愣了一下，才有些迟疑的吩咐丫鬟去找衣裳。
并不怪她吃惊，大周景元帝的晋宁长公主，身份尊贵，娇宠无比。一件衣裳，少有穿两次的时候。
我用了半碗莲子粥，没让二姐陪着，也没带知意，只带了姑姑和春雨夏荷两个丫鬟。
张太医说过，父皇开春时染了风寒，拖了两个月，至今未好全。
我径直去了御书房，御书房仍旧是那般威严肃穆，像是人精心养护的金笼子一般。
我由春雨扶着下了辇轿，举头望去，便见一排排侍卫静静的候着，再往里看是内侍宫女，他们屏气敛神，活像一尊尊雕像。
张公公见我下了轿辇，殷勤的笑着跑了过来。他早已年过半百，从父皇是皇子时便一直跟着他，见证了父皇的起与落，得与失。是父皇最信任，最亲近之人，也是最锋利的刀。
“公主，你可算来了！皇上念叨了许久了，快随奴家进去吧！”他笑眯眯地道，我点点头，默然进了御书房。
父皇才刚刚下朝，正在批奏折，御书房里很静，香炉正燃着 ，散发出淡淡的清香。父皇案桌的花瓶中仍旧插着白色的栀子花，与香炉内燃着的香混在一起，香味有些独特。
是了，夏天快到了，坤宁宫的栀子花应当开得很好了吧？
我微微福身，“女儿锦曦请父皇安，父皇长乐无极。”
“念念来了啊，坐吧。”父皇的声音有些激动，却是威严不减。
我依言寻了地方坐下 ，张公公从他徒弟手里接过茶盏，轻轻的放在我面前，“公主，这是您最喜欢的西湖龙井，您尝尝。”他笑着献殷勤。
我点点头，笑而不语。
“你们都退下吧 ，我同念念说会话。”所有人依言退下。
殿内只剩我们父女二人 。我慢慢地品着茶，这茶极好，只是如今，我也只能来宫里解解茶瘾了。二姐和姑姑们盯的紧，在府里头连偷喝一口都难。
“念念近来可好？”
“承蒙父皇挂念，女儿一切安好。”
“前两日有人进贡了一只纯白的狐狸，国师说它有灵性，且是祥瑞。我让张若福伺候了两日，性情温顺，是个好养的。待会你带着，养着玩。”
我起身福礼，“念念谢父皇赏赐。”
父皇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念念，你还在怪我吗？”语气里有酸涩，有询问，有无奈，有疼惜，唯独，没有后悔。
我站直了身子，抬头去看父皇。
我的父皇敬帝，年号景元。先皇第七子，我的亲祖母贤妃，无才无貌，无家族支撑，更无宠爱。她的孩子，自然不受重视。可我的父皇，偏偏成了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他登基至今，政通人和，海晏河清。
作为帝王，他是深情的，偏宠故去的懿元皇后沈氏，自她死后，不复立后。再一个，便是偏疼懿元皇后的女儿晋宁长公主。
作为丈夫 ，他很失败。我的母后，名唤沈宁，沈太傅沈闻之女。这是淑母妃死前告诉我的。也是到那时我才知，我的阿娘，死在了帝王的权衡利弊下，死不瞑目。阿娘的名字，是后宫的禁忌，是帝王的逆鳞。
沈家，早在父皇登基的前两年便全族覆灭，可沈家有一嫡女，生死不明。我至今都记得淑母妃死时眼里的不甘，她望着窗外的雪，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打湿了被褥，将我的心灼开了一个大口。
“念念，母妃这一生，并未枉度年华。母妃惟愿我的念念，能平安喜乐，顺顺利利 ，别走我与阿宁的老路。”这是她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我哭着求姑姑告诉我，我两个母亲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