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明瑞在紧张快速的思索中,还是迅速做出了决断。
必须要尽快离开宛陵。
如今虽然宛陵封城,但若是拿出手中所有筹码,不是没有离开的可能。
若是等到张聘完成了他的全歼布局,皇都的兵马再一到,他们被扣上逆贼的名头,才是真正的没活路了。
“去让暗处的所有桩子都准备起来,我们只能赌一把了。另外,今夜安排好,我要秘密去一趟东方府。”
之前总觉得还不到时机,生怕太早让小主公知晓了他的身份后,会不安于沉寂于东方家。
就比如之前死活也留不下一位皇子,膝下唯有一位公主,害得他们大业差点中道崩殂的那位。
因着知道自己“高贵无双”的身份,所以不甘于只能隐姓埋名躲躲藏藏,日日催着部下复国,将复国这件动辄掉脑袋的事想得如此简单,仿若只要几个人揭竿起义就能将他重新送回皇宫中,让他坐上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一般。
直到咽气的那一刻都还没忘记督促他们复国,也不看看大局如何,一心只有他的皇位。
虽然如今的东方随之所表现出的天赋和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他那个不靠谱的外祖,但卞明瑞等一众人等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还是未曾将其真实身份告知。
但如今,也不能瞒下去了。
沈胥领了命后便立刻去安排,卞明瑞长叹一口气,转身看向身后有些惴惴不安地望着他的乐锦。
“夫人,不必担心。我定会护你周全,只是要委屈你,跟着我颠沛流离一些时日了。”
除了宛陵城后,他们之前的全部身份,都不能再用了。
他不再是宛陵长史卞明瑞,只能用全新的身份,暂时遮掩度过这段艰难时日。
乐锦的箭伤还未好,之前那位周神医也说过,她这般情况定是要将养上一些时日的。
可如今,乐锦受伤也才不过一月,便要跟着他开启“逃亡”的生涯了。
不过,卞明瑞直到此刻,也未曾想过丢弃乐锦。
自从那次挡箭之后,乐锦在卞明瑞心中虽然仍不是第一要紧的,但对于卞明瑞这种为了大业可以连自己都割舍出去的人来说,乐锦已经是他人生中少有的柔软了。
所以,在如今这个关头,他也愿意带着乐锦离开。
乐锦泪眼朦胧看向卞明瑞。
“大人对我的情意,乐锦此生都不会忘。我身子不好,若真将来有什么差池,大人不必顾及我。只要大人安好,我便无怨无悔。”
乐锦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将来逃亡路上,便是将她舍弃了,她也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但她越是这么说,卞明瑞反而越发珍惜她的这份真心。
“不会的,你放心。”
卞明瑞手下几乎所有能调动的暗桩尽数动了起来,终于在丑时末顺利进了东方府。
这是东方晋之遇刺身亡的第二夜。
东方晋之的棺椁,据说如今还停在祠堂中,待明日天一亮便要下葬。
以东方晋之家主的身份来说,他的丧仪本该极尽体面讲究的。
但如今这风雨飘摇之际,能入土为安,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因着怕引起张聘手下暗桩的注意,卞明瑞是以仆从的身份混进了东方宅邸。
他脸上做了简易的易容,身形也佝偻起来,生怕引起旁人的注意。
按照之前暗桩传出来的路线,他十分顺利进了东方随之的院落。
东方随之还住在他之前的院落中,并未搬入家主所居住的主院。
卞明瑞之前已经得到过情报,半个月前,东方随之的院落外除了两个贴身侍从,其他仆从都被他撵了出去。
理由是他们八字和自己相冲,白天还好,晚上守在院子里他容易梦魇。
这若在旁人身上肯定是有些异常,但放在东方随之身上半点儿也不算意外。
毕竟他之前就干出过甩脱身边所有仆从,自己一个人出城狩猎,还硬生生在城外待了一天一夜,吓得所有人差点三魂七魄出窍的事儿。
只因为他碰到一个云游术师,说他在城外有大运。
几个月前还因为八字相克,非要让东方晋之换掉他的夫子。
东方随之的性子,像极了他名字中的那个字,随。
随性到了极致。
那两个贴身侍从,卞明瑞也很熟悉。
其中一个,便是他的暗桩。
今晚,他会负责将另一人支开,为卞明瑞创造机会。
所以当卞明瑞到达院落的时候,里头已经是空无一人了。
他悄然推开了东方随之的房门。
绕过屏风,只见隔着影影绰绰的床帐,能够看到床榻上的人形。
还没等卞明瑞接近床榻,他的脖子上突然多了一抹冰凉。
“深夜来访,你背后的主子是谁?似乎有些不通礼仪啊。”
东方随之目光冷凝看向眼前的人,手中的匕首狠狠往下压去,似乎只要对方不给自己一个满意的解释,下一秒就要割断他的喉咙。
卞明瑞这才发现,床榻上的那个人形,不过是用外衫和被子伪装出的一个诱饵。